却不料自此以后,皇帝便一连几天没有召见过秋仪之。秋仪之觉得奇怪,找了个请安的由头,想要试探试探皇帝的态度。可皇帝似乎十分繁忙,在“青崖观”中,只让秋仪之磕了个头又随口拉了两句家常,便叫他回去了,别的事情只字未提。/p
秋仪之心里不安,便去询问自己的师傅钟离匡。/p
这位钟离宰相也是忙得四脚朝天,说是江阴、镇江两处登6作战进展也是十分顺利,因此连同金陵这边皇帝亲自坐镇指挥的兵马,三路大军总共有三十万之众南下。这三十万人,便是三十万张嘴巴,人人都要吃饭、天天都要吃饭,江南这边又正是青黄不接时候,这么几十万人吃的、喝的、用的,都必须从江北转运过来。/p
千里转运粮草,乃是一项动用全国力量的大事——一颗粮食从土地里被农民播种收割出来,出售给当地的粮商,换来的银子作为税收上缴给朝廷,朝廷再用农民上缴的银子从商人手中收购,然后集中存储、运输、一直送到前线将士的嘴巴里头……这样复杂的工作,无时无刻地不在大汉南北进行着,就连钟离匡这样有真才实干的宰相,也是忙得不可开交。/p
尤其是江南民力珍贵,一工人工所需的费用,比得上关内道两三个人的人工。搬运粮草补给的人工钱出得少了,便根本没人来干活;出得多了,朝廷财政又受不了。因此钟离匡想了无数办法,却依旧没法将全部运力调动起来,大量粮食补给被暂时囤积在漕运衙门,无法送到江南各地。/p
因此现在朝廷仅能保证三十万大军的吃喝用度,保证了他们不会因朝廷欠粮、欠饷而哗变叛乱而已——而要如何运用这三十万人马,迅展开行动,实现将岭南军主力全部堵截在江南道之内的目标,则就是另一件事情了。/p
幸好当今皇帝郑荣原本就是打仗出身的马上王爷,战略战术无不精通,如今又御驾亲征身处江南道中,各方面消息也是极为灵通。因此在他的亲自部署之下:/p
长子郑鑫从江阴立即南下,抢占地形以丘陵为主的衢州府,会同把守住越州和湖广交界之地的右将军韦护,一同堵住江南同西边几道的联系;/p
金陵方面则充分利用最近从江北运来的马匹,也不同岭南军交战,而是直接杀奔温州府地界,占领几处险要关隘,切断江南直接进入岭南的通道;/p
镇江方面的皇次子郑森则负责寻找岭南军主力,凡是遇到大股岭南军部队,便立即动突击,能够击破便马上击破,不能击破的也要立即同他们死缠烂打,要的就是拖延住岭南军南下回收的度,为完成整个堵截行动争取时间;/p
朝廷进行这样大的军事行动,倒不怕战场之上一场战斗的成败、也不怕一城一地的得失,怕的却是后方不稳,还好在京城洛阳里监国的皇三子郑淼忠于职守,将日常政务梳理得井井有条,军需供应也都远远不断地送到江南,确保了皇帝亲自领军万无一失。/p
这种时候,皇帝郑荣胜过岭南王郑贵的地方,终于毫无掩饰地显露了出来——毕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皇帝身边有这么多得力可靠的助手,比起岭南王郑贵军事政务必须事必躬亲,不知强出多少倍来。/p
于是江南方向捷报不停传来——衢州、温州几处重要关卡被朝廷兵马第一时间抢占,且在之前并没有大股岭南军通过这些关隘南下逃遁;郑森先后击败了几股人数在两三千人左右的岭南军,虽没有抓住郑谕的主力,却也狠狠打击了岭南军的士气、消耗了岭南军的实力——战场形势越来越好,眼看岭南王府叛乱指日可平。/p
此时的郑谕虽然还没有被官军现行踪,可放眼望去,整个江南道已被官军围困得好似铁桶一般,而他自己,就好像是在铁桶中的一只老鼠,虽还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活动,可实际上已在天罗地网之中走投无路,只待最后的灭顶之灾了。/p
郑谕知道自己所犯的乃是谋反谋逆的大罪,自己的父亲——岭南王郑贵——乃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皇帝或许能够看在这层情面上饶他一死。而自己这个岭南王庶出的二儿子,从来没同皇帝见过面,皇帝没有半点理由饶过自己。/p
因此只要被朝廷拿住,那等待郑谕的就只有死路一条。/p
这个时候,郑谕是多需要有人替他拿拿主意、说说建议,然而自己的父亲幽燕王郑贵留给自己的战将谋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寥寥数人,只在为自己今后打算,谁还有空真心替郑谕出谋划策呢?/p
然而狗急了也要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p
郑谕眼看江南道的包围圈越来越严密,也越缩越小,知道自己只有孤注一掷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有趁着现在手里头还有将近十万兵马的机会,同朝廷搏上一搏才有求生的希望。/p
于是他召集全军文武,召开或许是最后一次作战会议。/p
此时此刻的郑谕已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敢在大城市里久留,开会之所,也不过在僻壤乡间的一座破败了不知多久的佛寺当中。/p
他倚着蒙了存许厚的一层灰的香台,慷慨激昂地高呼了一串意义不大的陈词滥调,终于咬牙道:“诸位,我等现在都是生死兄弟,有些话不妨直说。我等都是叛军,犯的是造逆大罪,朝廷断然没有慈悲为怀的心思。因此我等力战也是一死、投降也是一死,不如就同朝廷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