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李直说道:“林先生有什么话,何不同老夫当面讲?老夫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该享的福都享了、该受的罪也都受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早就回了本,难道还怕死不成?”/p
林叔寒听了,不由赞道:“老船主能有这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话,可谓人中豪杰,学生自然也不能以寻常懦夫待之。那学生就明言了……”/p
李直听了,心中一热,说道:“能得‘半松先生’这几句评语,老夫也算是今生无憾了,有什么话,林先生就请直说吧。”/p
林叔寒点了点头,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将手中折扇展开收拢、收拢展开了两三遍,这才说道:“以学生愚见,天下万物都讲究一个循环之道,毒物也是一样。不论什么毒物,只要在人体之中能够循环排泄出去,毒性自然便解了。然而若果真按照那倭人所说的那样,老船主所中的毒,却难以排解……”/p
林叔寒斟酌着词句说道:“这倭人用毒实在太过阴狠。要知道世上大多数毒药,无论是蛇毒、蜂毒、蛙毒、蝎毒、曼陀罗、断肠草,总是周天循环之物,毒性虽各有不同,只要对症用药再加以调理,没有化解不了的。就算是砒霜这种江湖术士闲来无事炼丹炼药搞出来的逆天违理之物,也并非全无办法排解。然而倭人用的毒药,居然是用粪便、尸体为原料,用心何其歹毒!”/p
说到这里,林叔寒已然是咬牙切齿:“粪便和尸体都是代谢尽头之物,只能弃之不用,能用这种东西做毒物,居然还想到用蛆虫来聚集毒性,真是丧心病狂!”/p
李胜捷正在心焦之时,哪有心思听林叔寒泄咒骂,连忙打断他道:“那么林先生,此毒又当如何化解?”/p
林叔寒听李胜捷这么一问,方才那股精神顿时消散了不少,叹息道:“学生终究是学艺不精,想不出什么化解此毒的法门来。不过少船主、老船主不要灰心,世上既有毒药、必然就有解药。况且这毒药终究是寻常之物配制,药性之中又似乎留有余地,不让中毒之人立即死去,以学生判断,世上必有解药!不过这解药么,恐怕只有下毒之人那里才有了……”/p
李直听了,也叹口气,说道:“老夫平生同倭寇贸易,总是平起平坐,从没卑躬屈膝求过倭人,看来为保自己这条老命,总要破戒了,就是此去倭国路途不近,就是现在起锚,顺风顺潮也总要三四天时间,就怕老夫身体支撑不起了……”/p
“哦,这个倒不妨。”林叔寒道,“老船主虽然春秋已高,然而身体却比寻常年轻人还要结实得多,还有那死了的顾二娘也确实深通解毒之道,配制的解药效果极佳。若老船主能够按时用药,又讲究休养元气,学生以性命担保,老船主至少能撑一个月!”/p
“一个月?好!够了,够了!”李直虽是个城府极为深厚之人,然而听见自己未必会死,脸上顿时扬起一阵红光,笑着问李胜捷道,“捷儿,现在就看你的,去问问那刺客,是倭国那个忍者门里头的。若是问不出来也不要紧,老夫前几日得罪了织田家,我猜十有八九是伊贺里的人。”/p
“不……不……老爸,他不是伊贺里派来的人……”李胜捷用轻到连自己都只能勉强听清的声音说道,“他方才说,说是三村家的……”/p
“什么!”李直听了,顿时大吃一惊,连手里的书都被他扔出好远,“你说什么?他是三村里来的人?谁都知道三村家是毛利家的势力,毛利家同老夫什么关系?若没有当初老夫送他的一千两金子,今天当家的就不是他小毛利!他凭什么派人来害我?这刺客一定是在血口喷人!”/p
李胜捷以自己的判断,对这刺客所说的话,已是十分相信,然而被自己的父亲这样一番置疑,原本坚定的信心却不免有些动摇,沉思了一下说道:“老爸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这刺客受了这么重的刑,还想到要栽赃别人,倒也是条汉子……”/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