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到得一切就绪,已经过了子时,及至刘正赵云等一万人带着贪至王以及其余运粮、运水的两千马匹一路向西、消失在夜幕中,昌平城南十里亭外,荀表荀攸等人一直保持着的淡然从容终于卸下,众人左右望望,都能看到旁人脸上的凝重。
“这几个月到底是让你办砸了吧?”荀表举着火把凑向荀攸,微微一笑。
如果说从杀难楼开始,荀攸促成的局面还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此后有荀彧配合,联合公孙瓒和黄巾、黑山,关乎整个幽州的局势也可谓一片明朗,那么当事情发展到如今,伴随着昌平的失利,公孙越被调虎离山行踪不明,整件事情胜负的天平就更倾向于乌桓了。
关乎此行刘正等人冒充乌桓人潜入的计划,算得上是一个妙计,但众人也能够明白,这一招实则是铤而走险,是没办法的办法。
且不论其中尚有不少意外,即便这一战真的成功了,乌桓也彻底服输投降,参与此战的几方势力所付出的代价也可谓极其庞大且惨痛。
荀攸显然明白荀表的意思,笑道:“伯朗叔父岂不闻战场上时局瞬息万变的道理?”
荀悦正向童飞询问着这种时候,李彦怎么没来送行,听得童飞说起荀攸找老人聊了一阵后老人就心神不宁地不知道去哪里了,还猜着老人的心情感慨了几句,闻言讥嘲道:“那你倒是别朝小术说那番话。还秋七月,颍川荀攸明攻代郡乌桓普富卢部,暗度并州,进关中俟董卓军……要不要我让小术给你做个传记,加上这番话,前面再给你添加三字‘攸断言’,后面再加一句评语,‘荀公达,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才之干。’”
众人忍俊不禁,荀表笑着颔首道:“瞬息万变……话是没错,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文若雄韬伟略,以大局观之,黄巾、黑山、骑都尉与我等合兵一处,算是数倍于敌,能克敌制胜。可你身为行军幕僚,也得知道啊,不是这样说就完了。我等将帅之材才有几位?仅有骑都尉一人身经百战,德然勉强也算可造之材。其余人呢?要么手中无兵,要么有兵无将,人家离间计一用,再有乌桓十余万上下一心,你看生出多少问题了……”
见简雍童飞周仓等人的神色担忧而愧疚,他摆摆手,“我也不是训斥你,便是让你引以为戒,此番太过操之过急了,我等的意思,往后你还是得徐徐图之。眼下粮草要筹集,公孙子度要找,我等还得防止人心浮动,找出细作,乃至提防敌人偷袭……一桩桩一件件的,本来多些时日,就没这样的事情了。哦,还有德然得涉险……唉,走吧走吧,熬几夜,先将这些事情做完了。”
荀表叹了口气,招呼着众人离去,众人不约而同地望了眼西面,神色忧虑,扭身离开的时候,就听见最后方有人出声道:“诸位未免小看了攸。公孙子度在何处我尚且猜到几分,便是此战,那也是我等必胜!我家主公也定然性命无忧!”
“嗯?”荀表扭过头,随着众人一起望着最后方神色坚定的荀攸,轻笑道:“敢问公达有何高见?”
荀攸缓缓张大嘴,大拇指抹了下八字胡右边的一撮胡子,“公孙子度并非狂傲之人,既然出行,便是行踪隐秘,不论成败,总该有个胜负相告。如今无人前来,定是战局未定。公孙度尚且不来,亦可知此事……此二人的行踪,呵,诸位暂且等待几日,他日兴许会让诸位震惊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在追问一番被荀攸笑而不语敷衍过去后,简雍想了想,话锋一转道:“那德然此战必胜是什么意思?”
“诸位莫非忘了……”
夜风中,荀攸振袖负手,面向南方,目光闪烁着精芒,“渔翁不死,犹在岸边啊。”
荀悦微微一愣,突然望了眼童飞,神色激动:“子才公?!”
荀攸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攸思忖良久,方想明白,主公此行,等若结局。此番也早已人心看透,一切明朗。所以胜也是胜,败也是胜。这渔翁……”
“也该下岸了!”
……
月明星稀,昏暗的房间外婴儿哭声隐隐传来,好半晌才平息下来。
名叫任红昌的女子听了半晌,如前几日一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待得打更声遥遥传达子时已过的消息,周围安静下来,她揉着脸起身,走出门的时候,月光下,有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坐在对面的台阶上。
月光洒下来,那身影安静得有些异常。看样子似乎是身上盖着一件斗篷,双臂又环着双腿,脑袋枕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那里,显得像是一只蛰伏的野兽,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起来咬人。
当然,这样的想法这两天其实一直都有,或许是本身的学识出身不如对方,又或许是某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作祟,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怯意的,但既然出了门,总也不好再退回去了,她想了想,梳理着披散的长发关上门,那女子似乎是睡着了,听到关门的响动方才微微抬起了头,语调惫懒:“唔,任姑娘这么晚还不睡啊?”
“就是如厕……”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抬脚迈向茅房的时候,口中倒也问道:“夫人怎么在外面?秋夜寒风,小心着凉了。”
话语后,心下不由自主地开始品味起这句话的语调,想着有没有可能让人误解,夜里不点烛火出门是不是有些失了大体,转念一想,又考虑起要不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