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南城门外的人群逐渐散去,火把、火盆开始在城墙上、城门外点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光耀,将城外浸润在朦胧的馨黄光晕之中。
夜风开始凉爽,风中人声杂而不乱,荀表端了碗润喉汤递给刘正,望着那些人干劲十足、严于律己,精神面貌与方才截然不同,笑道:“由赵昱找几个人带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许些好处。此事果真是事半功倍。呵呵,你倒是深谙此道。”
“哪里有深谙,还是靠中兴剑和张曼成才能如此。”
刘正喝了口汤,清了清嗓子,神色倒是没多少喜悦,有些后怕道:“不过,我也没想到能做到如此程度,方才这么多人呼应,心中尚有些发怵。我觉得那一刻我就算让他们攻入昌平,屠城抢粮都是轻而易举的……”
事实上方才时间短,赵昱管亥等人也并非是将战场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就是将暂时能联系到的大小首领聚集了起来。
刘正原本想着就是试图说服他们,再让他们传达给手下,但当事态逐渐发展下去,他才意识到这帮人没多少学识——就算有也不多,以往能被张角、张曼成相继收拢,其实便是因为没什么主见,很容易被说服。再说的范围大一些,当今统治者不开民智,大体上是觉得这种方式容易控制百姓,刘正也是在真正感受到这种氛围后,才发现想要说服这些人,也并非是那么难——甚至出乎意料的简单。
此后他借势登高一呼,那安排下去的几人喊了主公,那些人大概是脑子一热,竟然也喊了起来。更有甚者,一旁不知情的人在看到那些头领俯首称臣后,竟然也跪了下来,场面俨如帝王将相一呼百应。
那一瞬间,刘正自然也有被这番众志成城的场面渲染得血脉贲张,很难说当时的心理,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甚至闪过荀彧在夷吾楼里对他所说的话,想着若是可以凭借这些人撇开那些束缚,由自己来掌控幽州……显而易见,这想法有些狂浪不羁,到底是让他放弃了。
“对啊。所以为君贤明,才能有太平盛世。也方能得道多助。”荀表拍了拍刘正的肩膀,欣然一笑,“权势是个好东西吧?”
“未必是好事。细思一番,压力太大了。”
刘正笑容复杂。
荀表望望城门,见城内又有粮食运过来,笑道:“无妨,卿不负我等,我等生当竭虑,死当结草。三兴汉室,有我等一路同行,勿忧。”
刘正愣了愣,见荀表笑容真诚纯粹,点点头笑起来,荀表转过身,衣袂飘动,侧脸温润,“走,去喝点稀汤吧。来时时停时行,虽说来迟了一步,可也算让你休息了,接下来两日只怕没这等好事了,为兄给你去弄点肉来养养气血,如……”
“有肉,有肉……”有人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快步过来,刘正愣了愣,“仲豫兄,你不是……”
“方才我在县衙都听到此处动静,当真是声若春雷惊蛰兽啊,原还以为是打起来了,公达一说,我便急忙赶过来了,到底是错过了。甚是遗憾啊。”荀悦随同两人走到一张长案旁,一脸惋惜。
刘正刚跪坐下来,碰到管亥被人推着路过,便也招呼着管亥一同坐下来吃饭。
食盒中有酒有肉,还有鱼和小菜,米饭也打了好几大碗,堪称丰富,刘正不由多看了一眼荀悦,倒也什么都没说,分了碗饭给管亥,管亥到底是明白这餐饭的意思,推拒了几次,听得刘正说“我家中一向不分食,别担心,没那么多讲究……”,便也欲言又止,脸色严肃地举起了碗筷,默默吃了起来。
“你所说的事情,我听公达说了,向百姓推举人手容易,还有消毒防疫,以往你那手册中都有,我等看过,文若与我等又查漏补缺一番,理解此中道理,让百姓理解,乃至讨要一些粮食也当不难。只不过……”
荀悦跪坐下来,迟疑了一下,“效仿驿馆是什么道理?如今幽州兵荒马乱,更别提其他几州了,这等时候,你让这些人通过帮人收发书信,护送财物和人来维持生计,顺便让这些人在那些地方安顿下来……这可并非易事。半途劫道、贪墨资产、书信遗失,问题很多……还有官府那边,你也知道他们会各自为政,想要让他们不忌惮成队的黄巾军驻扎,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更别提还有可能被人抢生意,亦或遭人陷害。不若,算了吧?”
刘正之前向黄巾军许诺可以安排到其他州,自然也并非没有什么想法。
这年月就有驿馆帮朝廷与州郡传递消息,一些人事变动、朝廷动向之类的事情,都会通过被州郡安排在雒阳落户的驿馆先一步告知州郡,有时候倒也会帮两边代购一些杂物,算是后世快递的雏形。
不过驿馆大体上属于官方的快递,便是有些百姓能用,也得是有身份的人,在民间,还得通过商贾,亦或专做马车生意的人才能帮忙传递消息,或者运送物品。
事实上昔日刘正也不是没想过推出这方面的生意,还想着运行镖局这一类营生,但想来那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能通过其他方式让大家过好日子,没必要去碰那些,也就放弃了。
如今会想起来,也就是想尝试一下,毕竟黄巾军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如果铺开去,未必不是一条好出路——当然,关键也在于如今逃逸出去的黄巾军都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草为寇,还可能有饿死、病死的,刘正也是想着通过这种方式,找到那些黄巾军收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