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始下马,到他仰天朗笑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再到他倒下来,不过片刻功夫。
程科听着那番言论还感觉有些古怪,此时脸色已经凝重了一些。
好一个夺情起复!
如此一来,便是连伤寒病痛都困不住这位天神将了!
他掰紧了窗框,看着李氏企图扶住刘始,像是手臂无力也跟着倒下去,看着耿秋伊愣愣扭头,看着院外无数人愣在那里,又看到对面的屋内冲出人来……扭头也冲出门去。
与此同时,院门内外乱成一团。
“刘元起!”
院门外,李氏受伤的手臂用力过猛导致伤痛复发,跟着倒下去的时候整条手臂垫在了刘始脑后。
等到两人跌倒在地,她后脑勺磕到地面,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是望着停格在刘始脸上的满足笑容,不断呼唤。
耿秋伊也跑了过去,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边,随后四处环顾,望着县尉,猛地跪下磕头:“救救我家公公,救救我家公公……”
“快去找医师!都快去!”
县尉猛地拽住一人的衣襟,大喊一声,随后六名士卒衙役通通跑了出去,县尉还追喊一声:“三儿,你去通知县令!让他快点过来!再传我命令,把所有能叫的人都叫过来,维持这边的秩序!带上刀,有作乱者,严惩不贷!”
张轲脸上还保持着惊疑,想着自己放任刘始过来,停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士仁七人也齐齐围了过去,士仁探手摸向刘始的脖颈处,神色难以置信,又摸向脉搏,随即脖颈僵硬地扭向院门。
“嘎吱!”
院门开得很重。
紧跟着,便是刘正瘸着腿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口,洗漱过后尚未扎起来的长发披散开来,因为睡过一觉被压得很乱。
他神色悲恸,目光沉重,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又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目光快速泛红、落泪,下巴抖动的极其剧烈,失血的脸色配合着披头散发的样子,便更加狼狈了。
刘正身后是甘始、关羽、张飞,还有除了霍奴的其他四人。
霍奴也想出去,但他听到动静无力地跌下床,刚爬到房门口,趴在地上目睹着这一幕,已经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去了。
甘始一手横在刘正面前拦着,另一手指着士仁,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了!”
士仁望着刘正,呐呐道:“刘县丞……仙逝了!”
“不!不可能!”
李氏从碎碎念中回过神来,拉扯着刘始的手臂大喊道:“刘元起,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爹……”
刘正咬着牙,内心一阵酸楚。
“爹!”
关羽与张飞齐齐下跪,神色悲痛。
朱明四人也随即跪了下来。
“你们让开!快让开!我来看看!”
甘始有些紧张地喊着,士仁招呼着众人让开,见李氏自顾自地拉扯着刘始,朝耿秋伊喊道:“少夫人,劳烦你拉夫人离开。甘师……”
“我不走!我不走!”
耿秋伊急忙去拉,李氏大喊大叫着,“刘元起,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士仁,拉我爹过来。”
刘正咬牙道。
士仁连忙叫过人拉开李氏,将刘始背到门口。
甘始探手刘始的脖颈,又翻眼皮,随即脸色沉重地掐人中,按心口……
好半晌,衙役士卒带着不少医师穿过已经围上来的人群凑过来。
医师们停在不远处,有名医师遥遥看了一眼,望着甘始额头的汗,摇头叹气道:“阁下不必试了。那面相乃是油尽灯枯之相。”
“爹……”
刘正身躯颤抖,低头看着刘始。
他回想着刘始刚刚的话,回想着自穿越后与刘始发生的点点滴滴,又回想着记忆中从小到大与刘始相处的经过……
有医师问了耿秋伊几句,随后笃定道:“听闻天神将身中伤寒,他便吐血不止……当是积郁成疾,又情绪起伏,以至于心病发作。”
“看他面含微笑,当是为天神将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功绩高兴……”
又有一个医师沉声说了一句,拱手道:“还请天神将节哀。”
“请天神将节哀。”
“请天神将节哀……”
声音渐起,街坊邻居齐齐面露悲痛地喊道。
“积郁成疾……”
刘正想起刘备的事情来,目光含泪,猛地跪下来痛哭流涕,“爹,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孩儿哪里会料到你心中有郁结……孩儿知道错了啊!”
他牢牢握紧了刘始的手,仰天大吼:“爹!你看看我啊!孩儿还没给你尽孝呢!”
故安令与县丞自人流中挤进来,与县尉交流了几句,好半晌,故安令凑过来一些,停在一米外的位置,折着襜褕下摆跪拜道:“我等,送元起公!”
“我等,送元起公!”
县丞跪了下来,县尉也跪下来,衙役、百姓通通跪下来,连程科都跪下来,望着耿秋伊痛哭不已的表情,他神色凝重,随后被人一拍,那人指了指木柴,他便也恍然大悟。
夺情起复,说明这八人随时可能离开……今夜便是送他们归西的时机!
他想到这里,望了眼耿秋伊的背影,想起自己担当耿家客僮时喜欢遥望着对方一颦一笑的那段美好时光,起身离去——
是该早日平定这乱世了,起码老人死了,儿子也能陪在身边。
夺情起复……老人家着实荒唐啊!
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