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身子轻轻一震,目光如电,带着几分森然寒意看着祈绣。后者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害怕,倏然闭上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文于归看到他这副反应,基本断定了祈绣所言非虚,不免惊讶望着身边的羌耶,他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处地方显年轻的,神态苍老,处事老练圆滑,平日里每每也自称老夫,委实想象不到他竟然是因为中了毒才这样,而实际年龄应当也同自己差不许多。
“你是怎么知道的?”羌耶幽幽盯着她。自己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解开,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只是装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心态似乎也老练许多,早已经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心里越觉得不敢相信,面上越静如止水。
祈绣老实答道:“我在师傅的手扎里看到的。”
羌耶不由分说一把拿过来那本手扎,祈绣以为他要毁了,急忙想反手抢回来,羌耶只淡淡说:“再上前一步,我马上撕了它。”
祈绣怕他真的撕了,不敢再有举动,只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手。
羌耶翻看扎册看了一会儿,又将其丢给祈绣,“你会不会解毒?”
祈绣把扎册抱在怀里,爱惜地摸了又摸,随后塞进怀里放好,这才摇摇头,没好气道:“不会,师傅走的时候我还没学到这儿呢。”
这是她第二次说起“师傅”二字,羌耶问她:“写这本扎册的是你师傅?”
祈绣点点头。这这日子下来,只要有陌生人提起她师傅,她总会下意识问一句“你认识师傅吗”,这次也不例外。
那些人大都是因为看到祈绣寻人才会问一句,多数是不认得她师傅的。然而羌耶却点头说道:“认得。十几年前他帮我解过毒,我记得他的字迹。”
祈绣过电一样浑身一震,楞楞望着羌耶,还没消化掉这个事实,就听他又抛来一句,“当年他就住在这里,只是第戎人素不信医,才远赴中洲。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她徒弟又回来了。”
祈绣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一样,生平头一次大脑不发懵,反而飞速运转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与厉千帆来第戎之前,为了不让他们被怀疑,雁寻特意寻了这处人家。当时他说,这宅院的主人很早就去了中洲,先后生了一儿一女,后来不知为何暴毙,此后就杳无音信。
当时她听了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除了那一儿一女不知真假,剩下的的确能跟师傅的生平对起来,尤其是“暴毙后杳无音信”之说。
师傅死的时候她不在场,死了以后不见尸骨……
祈绣正艰难着消化着羌耶的讯息,陡然听见他又说话,“徒弟来冒充女儿,也亏得你们想得出来。”说罢似乎叹了口气,脸上划过一抹为难,但似乎很快又如释重负一样归于平静,转头对文于归道:“文公子,老夫与这姑娘略有渊源,既然如此,老夫做一回小人,收回方才的话。这姑娘由老夫来亲手处置,公子可能答应?”
他已经装了这么多年老人,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文于归只是想着,便是他年纪不大,但听二人对话,似乎十几年前就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年龄,终究也算长辈,看祈绣精灵秀丽,虽有些不甘心,但为了大业,还是爽快应了。
“一个女人而已,晚辈怎能与您争抢?”
羌耶拱手承情,对祈绣道:“你来第戎有什么目的我不清楚,但那个叫做厉千帆的中洲男人来者不善,他必死无疑。你是他的同伴,本来也是一样的下场。但当年你师傅救我一命,我允诺过他会还他一条命。不如这样,你这院子前前后后都被我的人包围了,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能破开重围跑出去,我便不再追究你。若不能……我已经还了你师傅一条命,再多,可就不能还了。”
祈绣抿抿嘴,“师傅临走前说过什么吗?”
羌耶看也不看她,手中已经接过一炷点好的香,往香炉里边插边道:“香已经开始烧了。”
祈绣深深看了一眼羌耶,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你竟然逃出来了?”雁寻听到这里,颇觉不可思议。那羌耶是第戎权贵之一,因为出身下九流,一步一步登上今日的地位,比生来就是贵族的贵族更加能使得出来,不然也不会冒充一个脏兮兮的跛脚老头儿长发数月。况且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精文于归。
祈绣摇摇头,指着床底下的一个破烂坛子说:“那个地方本来被我挖了和洞,后来千帆说不行,从那里出去等于自投罗网。所以我就从那里跑出去,把周围的人毒晕了,然后就又跑回来躲在上面的。”
那日晚上她心血来潮,说要给厉千帆一个惊喜,连夜做了这么一个夹层,现在想起来真是庆幸,否则她真的无处可去。
雁寻对她刮目相看,“不错嘛小袖子,几天不见你的脑袋灵光了不少哎……”
“你说已经过去这么些天,千帆会死掉吗?”祈绣脸上一点自豪或者开心的情绪都没有,仿佛他夸的不是自己一样。
雁寻刚刚有些轻快的眸色倏然转沉,再三犹豫才启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千帆的心是经过炼狱荒火灼烧淬炼过的,不会轻易放弃什么。”
祈绣定定看了他半晌,随即面无表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