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天真的认为,匆匆数十载人生,能在别人心中留下绚烂,便是活得潇洒精彩的;可在成长路上,越走越发现,若想不被是非沾染,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别人生命无光紧要的匆匆过客。
直至父亲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依旧没有应他所求,只是他那只形如枯槁的手,一直紧紧地扣在我手腕间,像深深的枷锁将我禁锢住,把一段本切断的孽缘重新缝合,变成我无法挣脱的宿命。
凄凄夜,冷冷雪,孤孤人,默默心,满堂通明的烛火,看似透亮,却照不出我将行的前路。
我该何去何从?心中像凿下了一口深深幽井,触不到底,满是冰冷。
恍然间,视线中探来一只大手,拿起一叠纸钱,和我步调一致的,将一张一张纸钱放进铜盆中静静悼念一点一点传递给逝者。
“岳父大人也是当世为人敬重的贤能,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我本以为,这样的饱学之士必定通人情,晓事故,知冷暖,可谁料到,恰恰是这等饱读圣贤书的文人贤者,最为迂腐,最为执拗。”
将手中最后一张纸钱化入火盆中,慕容曜微微抬起头,眼中光芒亦如那火盆中火焰般跳跃着,痴痴地望着父亲的棺椁出神。
许久后,他哀哀涩涩地说到:“岳父,你真给我和淳元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无解到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慕容曜的话触动心扉间,相偎相依在一处的我们,不约而同地侧过头看向彼此,皆是泪湿了眼眶。
这份悲,彼此懂,却无法慰藉对方。
尖锐已现,只是在何时爆发并刺向彼此的心,我们在故意拖延。
“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我口吻酸涩地劝解上他,又继续埋下身,拾起纸钱,朝火盆中投递去。
“淳元。”
感觉不到身边人丝毫去意间,他亦唤住了我的名,苦涩之眷,生生的将我僵在原地。
“你动摇了吗?”
话太触心分神,不料手中还拿着的纸钱被火舌引燃,待我反应时火已经烧到了手边,我整个人抖手一甩,这燃着的纸钱就落到了大堆金银纸钱中。
惊见有火患之势,我人当即从蒲团上撑弹起身来,可是因为跪得太久导致血行不畅,一股头晕眼花冲击来,我人又不支地朝地上软去。
没等到意想中的狼狈降临,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扶稳住,并快速向后退了三四步;待我缓住那股冲脑的难受劲再看火盆边,那里早已经烧成了一片兴旺。
“烧起了!”
“让它烧,只要岳父能给你我一条活路,烧光整个瑶台行宫也无所谓!”
“你在发什么疯?!”
我挣了挣,不想这样的举动,更加触动慕容曜心中的疯魔。
他一把将我拽回身边,肆意宣泄到心中苦闷:“是啊,我疯了,被我的无能,你动摇的心彻彻底底逼疯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我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可有用吗?没用,这事儿根本没有我说不的余地!!”
突破了那层心中微弱的封印,苦闷就像灾难般在我和他间蔓延开,无法控制收止,就像前方那片燃起的熊熊烈火,不烧光所有不会罢休。
我哭说到:“你受不住了,我何尝不在崩溃边缘徘徊!你看看,在那儿躺着的,是生我养我多年的父亲;他真好狠的心,为了自己心中固守的家国大义,不惜陪上自己的性命来做挟,逼自己的亲生女儿再次跳入那个万丈深渊!!他太狠了,算得也太准了,把我所有的退路统统封死,逼着我不得不走他给我安排好的路子!!”
背后熊熊火光做衬,我颤颤抖抖地扣着慕容曜的衣衫,泪流满面地说到:“我的心没他那么硬,那么绝,逼得我走投无路的,不是别的,是因为我是李书云的女儿!融进血脉里的宿命,我没能力视若无睹,逃脱这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的不公!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停地捶打着慕容曜,质问着慕容曜,撕心裂肺的我,终于在崩溃中不支地软坐在地,像个无助的孩子,除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哭,别无他法。
“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淳元!”
他缓缓地屈下身,将颤哭不止地我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宽慰,可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在此时响起,只是让人更觉得无助和彷徨。
“别自欺欺人了。”
许久后,宣泄通透的我,将他的脸颊颤颤抖抖地捧在双手间,当下触感是那样的真实,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会变成我生命里的镜花水月,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的以死相谏,何止赢在当下,更是为我和他的将来预伏下了悲剧。
我颤颤道:“父亲一死,不仅激化了北燕长久以来指向我的矛盾,更加入大历方面的重重施压;你自己现在极清楚,这事已经不是你我是否能长相厮守的个人事,而是上升到了家国层面的大是非,如此大的压力之下,你我还能坚守己见到什么时候?如今的北燕,已经没有我半点容身之地,难道你真愿意看到这天下来之不易的安宁,因你我再起纷争,再起战火,造就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景象?一念间,万千果,阿曜,我们辜负不起那些为安宁奉献出宝贵生命的人。”
“淳元,我们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们带着孩子远离这个是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