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儿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那微微的鼾声却是骤然一停,本以为已经睡熟了的齐慎不知在何时竟睁开眼来,在喜帐内,昏暗的光线中,他目光复杂而幽深地望着已经睡熟了的谢鸾因,良久后,伸手从她披散的青丝间取下两朵丹桂花,拈在指间,淡淡芳香,眼底,恍似暗夜深海般,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良久后,他长长一叹,望着她,却是全无睡意。
谢鸾因这一觉,却是睡得极沉。本以为就算不择席,身边毕竟还多了一个人,怎么也会不习惯才是,谁知,这一睡,却是一夜无梦。再醒来,竟已是天光大亮之时。
“夫人,你醒了?”流萤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可这称呼......
谢鸾因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果然瞧见流萤就站在喜帐外,隔着喜帐,只觉那身影,隐隐绰绰。她缓缓坐起身来,她一动,流萤也连忙上前撩起了喜帐。
谢鸾因扭头看了一眼身畔,那人躺过的凹痕尚在,可指尖触及的温度已经转凉,他也不知几时便走了。“大人呢?”她似不经意一般问道。
“大人啊!大人好似一早便出门去了,至于去了哪儿,奴婢却是不知。”流萤一边答着,一边已是伸手将谢鸾因扶坐起来。
“大人自来有晨练的习惯,这个时候,怕已是在练功房中了。再过半个时辰,应该便会回来了。”这话,来自外间,而且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熟悉。
谢鸾因抬眼望去,正见得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为首,带着两个小丫鬟,正转过屏风进来,瞧清女子面容的一瞬间,谢鸾因杏眼陡的一瞠,下一瞬,眼中便是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泽。
那为首的女子眼中亦是含着泪雾,但是却是上前轻轻一个屈膝,道,“奴婢是大人派在内院的管事妈妈,旁人都管奴婢叫作正新媳妇儿,只是奴婢资历尚浅,还请夫人多多包涵指正。”
“正新媳妇儿?”谢鸾因轻轻念过这一声,而后,便是笑着一挥手道,“快些起来吧!我看你,很好。”
“多谢夫人。”正新媳妇儿应了一声,便是站直了身子。而后,便是侧身对身后的两个丫鬟,并流萤一道吩咐道,“你们去给夫人备热水和早膳,这里,有我伺候着。”
既然是管事妈妈,自然便有管束丫鬟之权,除了流萤略有踌躇,看了谢鸾因一眼之后,倒也还是随着那两个丫鬟一道,屈膝应了一声“是”,而后,便是乖乖退了下去。
待得几个丫鬟走了,屋内只剩下谢鸾因与那正新媳妇儿两人时,那正新媳妇儿却是“扑通”一声,便是跪倒在了谢鸾因跟前,“姑娘”一声泣喊,眼泪便已是夺眶而出。
谢鸾因眼中亦是湿润,连忙上前,亲自将人搀扶起来道,“莲泷,快!快些起来!”
原来,那正新媳妇儿不是旁人,正是莲泷。
从那年在京城一别,谢鸾因从没有想到,她们还有相见之日。
只是,莲泷的情绪激动,又哪里是能够轻易止住的,当下,便是一边哭,一边道,“奴婢真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有再见姑娘之日。早前,大人说起姑娘就是未来主母,让奴婢帮着布置这院子,做这院子的管事妈妈时,奴婢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若不是大人说,昨日是好日子,姑娘若是见了奴婢,怕是会忍不住哭,终究是不吉利,奴婢只怕早就忍不住来拜见姑娘了,也不会忍到今日。”
谢鸾因听得眼中泛润,“我之前便猜到他定是请了什么人来布置这间屋子,只是没有料到,果真是你。”语调里有些感叹,却不无欣慰。话落,她已是微微笑着,挽了莲泷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来!坐下!与我说说,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那个后来,是什么时候,莲泷自然知道。
她本来就是谢鸾因从前身边伺候的人中,最为稳重的,哭了方才一通,情绪也是平复了不少。闻言,双眸微黯,略略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时,我们这些近身伺候主子的奴婢们也被投进了大牢中,直到入冬之后,才被放了出来,却是被押到了犯奴场发卖。汀蓝被她兄嫂赎回了家,竹溪一家则被卖到了南边儿去,其他的,奴婢便是不知了。奴婢也是辗转了许久,两年前才被大人买了下来。”
“那......李妈妈,我奶娘呢?”谢鸾因又问道。
莲泷目光闪了闪,却是笑道,“李妈妈年纪大了,好在从前姑娘和夫人都待她极好,赏赐颇丰,她手里还有些余钱,便是自赎其身,如今,应该在京城,享她儿子媳妇儿的福呢。”
谢鸾因听罢,自是高兴,点了点头,“那就好。”心里悬了许久的一颗石头,好歹是落了地。
心绪也随之明朗了许多,拉了莲泷的手,笑着问道,“我看你作妇人妆扮,方才又自称是正新媳妇儿......”
莲泷垂下眼,应道,“是今年年初时,大人做的主,想来,便是想着日后,姑娘嫁进来时,奴婢便于伺候。”
谢鸾因微微一笑,“他待你可好?”
这个他,自然问的,便是莲泷的夫君了,也就是那个与谢鸾因还算得颇有渊源的齐正新。
莲泷一瞬间面有赧色,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人虽是木讷了些,但待奴婢却是好的。”
谢鸾因见她红彤彤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倒是放了大半的心,点头笑道,“那便好。”而后,又想起什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