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波望着她,像望见了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扭曲丑陋的嘴脸。
“阿年。”庄叔颐终于好受些了,捧着一盅的党参乌鸡汤,小口小口地抿着。她不喜欢这味道,但是众人非逼得她滋补。
“榴榴,你感觉怎么样?”扬波在一旁扶着,温柔地询问,半点闻不到暴风雨的气味。“小心点,要不要吃点东西?”
“恩。我想吃烤羊腿。”庄叔颐一边说一边咽口水。“就是那种整只腿用炭火烤,烤得油脂滋滋的,然后撒大把花椒、孜然,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焦香。”
“你别继续说了。”扬波忍不住打断她,就是不贪口腹之欲的他听了也起了念头。“你暂时不能吃这种大荤大油之物。别想了。”
“啊!”庄叔颐顿时瘪嘴,不高兴地叹气。“我都这么难受了,还要我喝这个鬼汤,还不许我吃烤羊腿。”
“你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扬波说起这个便是满肚子的气。“明明还有千万种方法可以逼他就范,你为什么就选了最不该的这一种?”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她是我阿娘。”其实庄叔颐那时什么也没想,她不过是理所当然地做了这件事。
两人说了几句,外头响起敲门声。月桂在外面轻声问道。“小姐,程医生来了,要给您把把脉。您现在方便吗?”
“好。”庄叔颐这边应了。扬波那边便为她披上了一身厚衣裳。
“怎么还活着呢?”这程医生还是一张臭嘴,张开来,便臭不可闻。
庄叔颐别开眼,十分不高兴,却还是忍耐地回答道。“恩。程医生。”
“我救了你娘,你就这么对我。”程医生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冷笑道。
“这是我们的交易。你要我将匕首插进胸膛,我插进去了。你自己答应的,要救我母亲。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庄叔颐捂着胸口,小小地咳嗽。
可是这咳嗽愈演愈烈,竟叫她一时停不下来了。胸口似乎要裂开了。
“不许咳嗽。咳什么咳,你不要这条命,我还要呢。我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你这儿。”程医生立时便将她按回被子里,努力地隔着被子按住她。“快去,快去把我箱子取来。咽回去,不许咳嗽。”
“我……咳咳……忍不住……咳咳咳咳……”庄叔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完全起不来作用。她胸口的伤痕再一次裂开了,鲜血喷涌而出。
“好好好,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的。我真是欠你的。”程医生咒骂一声,卷起袖子便开始医治。
若不是程医生正巧在此处,恐怕这几声咳嗽,就要将她这条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葬送了。
一剂麻沸散下去,庄叔颐又陷入了昏睡。这一回再醒来,恐怕她又要哀叹短期里吃不了她心爱的那些食物了。
听着榴榴平稳的呼吸,扬波轻轻地松了口气。深海之下,应当是会将柔软的人心挤压至爆裂的重压。可是这份窒息的痛楚遇上这个要人命的小姑娘,便什么都算不上了。
她还活着就好了。
扬波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笑了起来。
“笑得真傻气。走吧,你在这里看着也没用。跟我出来一趟吧,我有话想问你。”程医生洗了满手的血迹,一遍又一遍,直至双手的皮肤发皱,才终于用毛巾擦干。
“问吧。”扬波靠在一边,不想看他,但是看在他三番两次救了榴榴的份上,他还是回答了。
“她是不是个傻子?为了救人,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程医生掏出一支烟,又想找火柴,却发现已经不知何时掉入水里湿透了。“啧,连一支烟也没得抽,这次真是亏大发了。”
“不是。”扬波简短地回答道。
“她是不是傻子,还不确定。但现在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个傻子。”虽然没有火,但他还是勉强将烟草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起来。“呸呸。不得劲。有火吗?”
“没有。”扬波拒绝为人渣提供自己心爱的火镰。
“我都看到袋子了,拿出来吧。看在我救了里面那姑娘的恩情上。”挟恩以报,这程医生做得不要太熟练。
“给。”扬波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火镰,为他点上火。“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我就回去了。”
“没了。哦,只有一点,我劝你不要太爱她的好。”程医生靠在树上,抽着烟,惬意地吐着烟圈。“像这样的圣母,总是博爱着大众。她不会独爱你一个。”
“也绝不会纵容你,独占她的自私欲。”
“我不是你。”也绝不会成为你这样被对方厌恶的可怜人。扬波扔下这句话,回到庄叔颐身边去了。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是无比的坚定,但是他自己明白,被戳中痛楚了。
程医生独自留在树下,合着寂寥的冷风,抽完了这支烟便离开了。在他离开花园之前,被叫住了。
“师叔。”
“滚。”
程医生头也不回推开侧门,便走了。
白医生沉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地不愿离去。当年的恩怨,他知道一二。师父执意救了师叔的杀父仇人。而此间的纠葛并非他一个小辈可以置喙的。
可是当年他们相爱时的种种,也应当并非是假的。
“白医生,太太唤您。”柏宇跑遍了整座府邸,总算找到了他,气喘吁吁地靠着树。
“好。谢谢。”白医生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笑着应了。
窗外冬季肃杀,寒风阵阵。
可是屋子里却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