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了。庄叔颐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那程医生的神情——黑若锅底。
不出所料。那程琦听完这句话,立时便冷笑道。“我还想为什么要如此折辱于我,原来是我那好师侄请来的帮手啊。你们庄府我高攀不起,告辞。”
说罢,他摔袖便走。
扬波及时抓住他的手,拦下了他,却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
庄叔颐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先前,她软硬兼施,他什么都不肯受。如今知道她们家是他的仇人医治过的,便更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他了。
可是他能够拒绝。庄叔颐却决不能放他走了。阿娘此刻命悬一线。想至此处,庄叔颐便什么都肯去做,就是再叫那绿壳掳走一次,她也是肯的。
“医生,我并没有想要折辱你。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着得罪您的风险,去博文府上求您了。您要打要骂我都可以,只求您,救救我阿娘。”庄叔颐拦住他,苦苦哀求。
“我又不是什么绿壳,做什么要打你骂你?我还不乐意耗费这个力气。我不救。就是天王老子来,我说不救就不救。”程琦的态度比之前强硬了不知多少倍。
若说之前还有一丝可能,那么现在,便是连这一丝也没有了。
庄叔颐跪在他面前,磕头。将她的尊严和自傲全都抛开,这些东西确实很重要,但是与她的阿娘相比,便什么也不算。
“求您了,救救我阿娘吧。不管您要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肯给。求您了。”
“磕什么头,还没过年呢。”程琦想甩开扬波的手离开,却怎么用力也做不到,很不耐烦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求您,救救我阿娘。不管您要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肯给。求您了。”庄叔颐重复来去就只剩这一句话,头磕在粗糙的路面上,已经破皮了。
幸好,额头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血管也没有,这才没有血流满面,叫这见不了血的娇小姐遇上不能克服的困难。
那程医生总算是明白,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这俩人是绝不肯叫他离开的。可是叫他去医治仇敌的病患,他宁愿吃枪子去死。
程医生突然灵光一闪,冲着庄叔颐笑道。“我要什么,你都肯给?”
“是的。”庄叔颐欣喜若狂地抬起头。他这是要答应了?
“好啊。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救你阿娘。放心,这条件你绝对能做得到,而且我决不食言。”程医生笑着说完,然后面无表情地接了下一句。
“但你若是做不到,便不许拦着我。也不许纠缠我。”
“好,好。我答应你。”庄叔颐看到这一线生机,便是怎么也不肯放开了。不管是什么条件,凭庄府之力,都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程医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这是我今儿早市里刚淘到的。”
庄叔颐望着那把匕首,心脏像暴风雨中的雨点狂跳着,却依然沉默地接过了那把匕首,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程琦对着她,轻松地笑道。
“很简单,只要你把它刺进你的胸膛,我就救她。你做得到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扬波瞬间变了脸色,用力地抓紧那喜怒无常的疯子,恶狠狠地威胁道。“换一个。否则我就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吧。不换。说好的。你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再纠缠我了。”程医生与扬波说完,转过头来还想要欣赏庄叔颐那挫败的模样。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另一副叫他自己失魂落魄的画面。
那个年幼的女孩竟然握住那把匕首,笑了。一点苦恼,一点迟疑,甚至一点恐惧都不存在的,灿烂至极的微笑,仿佛是一个孩童得到自果那般,欣喜。
她望着程琦,毫不犹豫地,在众人惊恐的尖叫中,将那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快得连扬波也没能阻止。
血泊之中,女孩对他说。
“你答应的。”
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微黄中,庄叔颐感觉自己像一团吸满了水气的棉花,湿哒哒的,瘫倒在一座针山上,令她觉得浑身刺痛。可是这一切的感觉都不清晰。
只是脸上却时不时传来温柔的触摸。一只细腻的手,亲昵地抚摸她的脸颊,顽皮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最后总是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捏耳朵是永宁人惯用来哄小孩的伎俩。而从未长大的庄叔颐在惶惶不安时,一被人这般哄,便会安心起来。
然后胸口的钝痛渐渐强烈起来,又仿若是一把火落在了上边,灼热地燃烧着,像是要将她燃烧殆尽似的。
这份强烈的痛楚,终于将她从飘飘然的天空中拉了回来。
庄叔颐再次清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天。她睁开眼睛,想不到胸口的疼痛,也想不到任何别的什么东西,只是记得呼喊那一句。“阿娘!”
然而这声响扯动到了她的伤口。庄叔颐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了某种腥甜的液体,让她不敢再张嘴出声。她怕自己见到血再晕过去。
床前看守的人立即被惊醒,兴奋道。“小姐,小姐醒了。扬波,快来,小姐醒了。来人呐快去喊医生,快去告诉老爷。”
门立时便被推开,第一个急匆匆地冲进来只可能是扬波。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道。“不烧了,太好了。榴榴,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我给你煮了红枣枸杞茶。”
庄叔颐摇头,焦急地晃动他的手。扬波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