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冲喜,但实际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先是要订婚。
庄府是永宁的大户,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是必不可少的。
“这聘礼还没有完吗?”帮忙负责清点郝家送来的聘礼的二太太王佩芳已经站了一天了,这还没点完。
可不是没点完这点子事。这聘礼从太华街的郝家出来绕着永宁城走了一圈,才进的庄家门,从早上六点起就开始了,到了下午六点,聘礼还没有搬完。
她就站在庄府点,点得手都要断了,还有聘礼没出郝家的门。这是把大半的永宁城都搬空了才做得出的聘礼。
若是别的人家,王佩芳必定要酸几句。打肿脸充胖子,这么多必定有空箱子。可是偏偏她也跟着一一看过了,这里没一个空的,全都是装满了,还没有一样是拿次等的冒充。
只是娶一个媳妇,便出这么多东西,这家底真是厚实得流油啊。
“还早着呢。二嫂看,还这么大半没点呢。看来啊,榴榴嫁去他家是不会受苦了。”一边帮忙的三太太江文茵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可不是为这聘礼笑,就凭庄叔颐嫁的这人家,她的宝贝婷婷绝对能占上风。富甲天下又如何,不过是个暴发户。掩盖不了这聘礼是卖了女儿得来的东西。
郝家以为自己这是给庄家涨面子。其实他们庄家根本不缺钱财,他们要的就是面子,要的是风骨。郝家这么一弄,倒叫永宁城的人以为是庄家缺钱缺到得卖女儿过活了。
她那一向自诩清高的大嫂肯定要挂不住面子了。可不得乐呵一下嘛。
“阿年,你看到了吗?将来那些东西都是我的。就算整个永宁城的人都饿死了,我也不会。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幸福了吧。”庄叔颐本该是坐在闺房里安心绣嫁妆。
只不过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加上庄叔颐根本就不会这种闺中小姐的技能。叫她捏绣花针,不如打她一顿更痛快。
“你不缺这种东西。”扬波本该劝她不要来这树屋的。现在虽已经是三月,但是春寒也不是说假的,哪怕点着炉子,还是透着刺骨的寒冷。
“是吗?世界上又有谁会嫌钱多呢?”庄叔颐接过他递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却丝毫尝不出滋味来。她只觉得无趣。如今她便是想出门去也不可能了。
这就是订了婚约,若是将来嫁去他家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呢?
也许就如同阿娘一般了吧。哪怕去英国留学,见识过广阔的世界,明明知道自己能够走到更大的舞台,依然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锁在深宅里。
只看阿娘如今的生活,庄叔颐便觉得自己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搞不懂了。从前她只要活得快活便好了,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如今也不知不觉想去一探究竟了。
“你在想什么?”扬波接下她手中的茶盏,都已经凉透了还没有喝完,这可不像她。只是现下的这种状况,他已然觉得一切开始脱离他的控制了。
“没什么。恩,对了,阿年,你查到大姐的事了吗?”庄叔颐其实不过是随口一问。
“你确定要知道吗?”扬波捏紧手中的茶盏。虽然他知道无论这真相是什么,都不会彻底打破她心底的期许,但是也许会改变一些什么,加剧一些什么吧。
“发生了什么事?”庄叔颐心中曾对大姐的事有过无数的猜想。从众人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一个悲剧来,只是她还有太多疑问,不能彻底看清事情的真相。“大姐夫,不,是不是陈家虐杀了我大姐?”
“是也不是。”扬波轻轻地放下茶盏,轻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姐真的没有死!”庄叔颐立即屏住呼气。“你告诉我,大姐没有死,是不是?”
庄叔颐紧张地望着扬波,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因为那表情里可能藏着一个叫她兴奋得无法呼吸的消息。
“是的。她没死。”扬波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叫她狂喜的回答。
“大姐,没死。大姐真的没死。大姐……”庄叔颐欣喜若狂,一下站不住了。她兴奋地在树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她实在是高兴疯了。
大姐没死。那个不许任何人欺负她,那个会教她爬树打拳,那个会在雷雨天陪她一起过夜的,那个被她一直崇拜着的大姐,没有死,她还活着!
这是今年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庄叔颐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扑到扬波面前,抓着他的肩膀,拼命地祈求道。“阿年,快告诉我,大姐,大姐……大姐现在在哪里?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为什么不回来。”
她的声音却随着这一个一个的问题越变越低,正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大姐为什么不回来?大姐为什么要假死?还有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呢?
“她现在过得很好。你表哥陆欆翊上次回来,带来的东西里就有你大姐的平安信。只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至于陈家,确实是她不得不死遁的罪魁祸首。也是因为怕你知道真相会忍不住找陈家的麻烦,才没有告诉你。”
扬波没有说的是,这隐瞒的人里他也是其中之一。当初就是他将那庄叔颐的大姐庄伯庸送出城去的,她的船票也是他买来的。
但是瞒着庄叔颐这件事,却是所有人一致默认下来的。
谁都知道她绝对忍不了有人欺负她大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