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夫子!
活…活的!
梁宜贞的心脏一瞬提到嗓子眼,梁宜萱的胳膊都快被她捏青。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见到谢夫子!这太突然,太惊喜了!那是被史书奉为神明之人啊!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裙,仰面对着谢蓼,激动之情噌噌往外冒。
“谢夫子,学生川宁梁宜贞,慕谢夫子才名久矣。”她紧张施礼,“自识字以来,不仅熟读谢夫子著作,连陈先生的文章亦篇篇不落。每每读来,茶饭不思,口齿生香……”
见她语无伦次,谢蓼笑了笑,满面皱纹显出慈爱:
“陈先生的文章你亦懂?”
这位陈先生名唤陈酿,不仅是谢蓼的先生,亦是她的亡夫。
梁宜贞又施礼向前:
“学生年幼,似懂非懂,若得谢夫子指点一二,或可进益。”
谢蓼点点头:
“宜贞,我记住了。咱们来日方长。”
她唤她的名字了!
真打算收她了?
梁宜贞愣愣点头,愈行愈前,就差扑向看台。
王绍玉怀抱双臂,吹着白须,一面朝周围低声抱怨:
“明明是老夫先发现的苗子!”
怎么她们聊得兴起,自己成了局外人?
夫子们投来同情的目光。
谢蓼又道:
“不过,如此入我门下,只怕难以服众。”
说罢,目光落向蒋老爷。
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又惊又恼。任谁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谢夫子会出面说话。
这黑幕也太大了吧!
谢蓼扫一眼,接着道:
“解决罢市、成立商会,自然是比试卷更难的考题。就算作试卷成绩吧,宜贞你让让她们。至于试才典,王夫子已试过,若非上上佳的成绩,他不会提出收你。”
“那么,”谢蓼顿了顿,“较之旁人,只缺一首诗了。”
此前王绍玉想亲自会一会梁宜贞,故意将她从分组名册中除名,跳过了其他夫子试诗的环节。眼下看来,的确少考了一门。
王绍玉清清嗓,朝梁宜贞努嘴:
“诶,学生!来我门下不必作诗。”
谢蓼一眼瞪来,他霎时闭嘴。
梁宜贞抱歉笑笑,朝王绍玉行礼:
“多谢王夫子抬爱,夫子是个好先生,但宜贞不惧作诗。”
这是**裸地拒绝了。
他撇撇嘴,好先生有什么用?收不到好学生!
谢蓼却露出满意的笑。
梁宜贞遂道:
“还请谢夫子出题。”
她的诗词虽不佳,但见到谢夫子,又有入她门下的天赐良机,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若实在写不出……
反正百年后好诗多着呢!
再不济,墓葬里边那么些诗词铭文,只要是百年后挖开的,历史无记载的,她还不信唬不住人了!
谢蓼哪知她心中所想,只道:
“畅园春景甚好,考生们的题也多是与春有关,便以春为题吧。”
这样的题,作诗容易,出彩却难,也最见水准。
梁宜贞倒吸一口气,果然是名师,这才是一针见血地试她呢!
此前在歇息的庭院,也听女孩子们谈论过诗题。
咏繁花、咏流水、咏彩蝶……能写的景都写了,恨不得将川宁春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也有另一派,伤春伤情,看着就觉心绞痛。
梁宜贞沉吟片时。
若要脱颖而出,首先需与众不同,在立意上必须高人一等。
其次,文辞无需刻意炫才,大儒面前,质朴最佳。
梁宜贞脑中晃过无数诗作,忽一道白光,定格在一首五律。
出自一位秦姓女子的墓葬,陪葬轻简,似乎是位芳年早逝的妇人。最要紧的是,史书无载。
梁宜贞嘴角一勾,昂首上前放心念来:
“何年归隐去?闲话自桑麻。
不必勤追蝶,何须学葬花。
晨时依米酒,日落睡篱笆。
若有怜春意,樽樽付落华。”
话音刚落,不必谢蓼开口,夫子们便一声一声的“好诗”。
一来,此诗虽不算极好,胜在新颖清新,不落俗套;二来,谢夫子亲自挑中的学生,自然要护着她的脸面。
四下一时又炸开**。
唯有徐故,纹丝不动。
他身形紧绷,扶手就快抠出指印。双眼猩红似血,一张铁面竟见出半分柔软。
这首诗……
她怎知晓?
她…究竟是谁…
梁宜贞挽着大姐的胳膊,丝毫没注意到徐故的反常。她只是难为情地笑笑,对突如其来的赞美有些招架不住。
众人适才还鄙夷她的白卷,这会子变脸跟换了魂似的。
“太长脸了!”
喧闹中,梁宜萱忽而紧抱住她,又不住朝晋阳侯府的看台挥手。
薛氏正要挥手呼应,老夫人却一把扯下:
“矜持。气度。”
薛氏一愣,忙换个长辈的微笑。老夫人亦含笑,虽端坐着,嘴角却难掩激动。
梁南清早按捺不住,一把拽了穗穗噔噔下楼,直往姐姐们身边去。
人群拥挤,他一面拨开一面高喊:
“借过借过,我是梁宜贞的弟弟!”
穗穗亦附和:
“借过!梁宜贞是我家小姐!”
…………
柳枝后的少年们更是一片沸腾。
方才的诗作已写上笺纸,少年们争相传阅,不时又挤上前看梁宜贞。肩错着肩,头挨着头,见缝就钻。
流水对岸的美人出尽风头,众人都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