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瞳孔一瞬放大,猛退一步。
霎时间,只觉天地无声,眼中的画面像放慢的皮影戏。
握匕首的是一只消瘦胳膊,青筋暴起,正自锅底探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瞬间,梁宜贞侧身,一手拍下翘起的铁锅。夹住消瘦胳膊。
啪!
啊!
啪当!
一声吃痛尖叫,一声匕首落地的声音。
穗穗一怔。
这…也行?
她竖起大拇指:
“小姐真神人也!”
闻着动静,鄢凌波耳根微动,与门口的逢春几乎同时进来。
大吃一惊!
屋中的场面真是…一言难尽啊……
只见穗穗正按着铁锅打,发出哐当巨响,口里念念有词:
“叫你刺杀小姐!叫你刺杀小姐!”
梁宜贞则双臂环抱,偏头看戏。
逢春蹙眉。
锅底的便是刺客?就…就这么容易制服了?
梁宜贞朝她眨眼一笑:
“逮刺客,有时就这么简单!”
咳咳。
鄢凌波清了清嗓。
梁宜贞心头一紧,忙凑上前讨好,赔笑道:
“原来案头是螳螂的指印。”
鄢凌波扯了扯嘴角:
“我们的小黄雀很得意嘛!”
这是…真有些生气了…
一旁的小宝不由得打个哆嗦。
梁宜贞吐一下舌头,心惊胆战地躲远些,又忙去指挥穗穗:
“穗穗别打了。这样的粗活,让逢春来干。”
逢春也不动,悬着一颗心,只等鄢凌波的示下。
鄢凌波轻叹一声,方道:
“你是谁的婢子?宜贞小姐都开口了,还不快去!”
逢春愣愣点头,学着穗穗的样子捶了几拳,这才掀了铁锅,拽出刺客。
竟是个女孩子!
她约莫十五上下的年纪,因躲在锅底,浑身沾满了煤灰。只一双大眼猩红,在花脸上尤为显眼,让人不由得一个寒颤。
穗穗揉了揉眼,霎时惊呼:
“海燕姐!”
众人一惊。
“穗穗认得?”梁宜贞问。
穗穗点头:
“常婶子家的姐姐,从前她家摊子总见的。”
常三的女儿,常海燕!
“杀了我吧。”常海燕忽沉声道。
“呵。”鄢凌波轻笑一声,“你们常家的人,是不是都一心求死啊?”
常海燕一怔,充满防备:
“你是谁?”
众人目瞪口呆。
没听错吧?是常海燕眼瞎还是他们耳朵有问题?川宁还有不知鄢凌波的女孩子!
小宝蹙眉,这不是对少爷的侮辱么!
他上前道:
“活生生的鄢凌波在你面前,你不认得?兴奋过头了吧!还是说,想以这种方式吸引少爷的注意?挺独特啊!”
鄢凌波微抬云头手杖,阻止小宝说下去。
掷果盈车,是富家小姐们的雅兴。对于吃饭都难的常家,实在没心思顾这些。
但身处川宁,鄢凌波的名号总是听过。
常海燕的神情霎时变复杂,不提防间,竟噗通一声跪下。
众人不及反应,她又猛磕起头:
“凌波少爷救命!”
吓!
这转变够快啊。
鄢凌波手指轻点云头手杖:
“给我个理由。”
“我知道,收买父亲的黑衣人的身份。”
鄢凌波手指一顿:
“继续。”
常海燕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情绪,方道:
“其实,那人收买父亲之时,我是偷偷瞧见的。自父亲去了晋阳侯府,我总觉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遂带着母亲躲起来。”
她接着道:
“只是连日躲藏,银钱粮米已尽,母亲的药也不剩。想起当日匆忙逃离,忘了些碎银子在灶台底下,这才……”
小宝会意,忙去灶台底下掏。果然有些散碎银钱。
鄢凌波点点头,云头手杖一抬,指向梁宜贞:
“你知她是谁么?为何要杀她?”
常海燕惊慌,又磕两个头:
“我以为是那些歹人,故而出手。此时见着穗穗,才反应过来。这位…莫不是此前中毒的宜贞小姐?”
看她神色,不像说谎。
常海燕身上没功夫,也不知梁宜贞的行踪。若说有心埋伏,那也太牵强了。
“宜贞小姐,”她跪行至梁宜贞身前,“抱歉,抱歉…我父亲是关心则乱,害了你,抱歉,抱歉……”
说着已眼泪汪汪。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伤害无辜者是无法被原谅的。
但这一切,也不关常海燕的事。
她遂道:
“你别哭了。毒也下了,人也抓了,这份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想要赎罪,快将黑衣男人的身份告知。”
常海燕抹了眼泪,连连点头:
“其实,他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知。不过,有个特征……”
“耳后有颗红痣。”梁宜贞接道。
她怎么知道?
所有人都惊诧望着梁宜贞。
她也不理旁人,只将鄢凌波扶远些,低声道:
“凌波哥既知晓我下过公主墓,想必也该知道,当日下墓的并非我一人。”
她顿了顿:
“我与那人交过手,他的耳后亦有红痣。”
鄢凌波一怔。
这件事她若不说,还真没人知晓。
“你这么信我?”鄢凌波道。
梁宜贞笑笑:
“宜贞不是傻子,谁真心待我,我是分得清的。”
鄢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