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事啊!”晋阳侯夫人摁着头,花白头发下是张疲惫不堪的脸。
已是后半夜,天空将白未白。内室坐满了女眷,灯火悠悠,烛心换了一回又一回。
三夫人薛氏看了看晋阳侯夫人,只道:
“母亲,好在是虚惊一场。宜贞那孩子大夫已看过,说毒已解过,眼下正睡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晋阳侯夫人鼻息哼了声,颇觉无奈:
“一家人吓得够呛,她倒睡得安稳!”
坐在她身边的圆眼少女亦跟着哼了声:
“祖母,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平日怂成那样子,怎就真敢殉葬了?原来不仅服了毒,还自备了解药。这是诚心演一出诈尸的戏码吓咱们呢!什么东西?”
“宜萱,”二夫人郑氏低声道,“不好胡说的。”
郑氏是续弦,对原配留下的梁宜萱想劝又不敢劝。只一副唯唯诺诺,进退两难的模样。
“好了宜萱,你是大姐姐,少说两句。”三夫人薛氏忙打圆场。
众人虽不说,大抵也是这般想。梁宜贞仗着母亲的公主身份,一向不大将晋阳侯府放在眼里。
在她心中,虚有富贵的武夫之家本配不上母女二人的身份。
此番“诈尸”行径,震慑众人,原也是她做得出的。
晋阳侯夫人一脸无奈,问身后的刘嬷嬷:
“爷们儿那处都去说了?”
刘嬷嬷年纪大了,有些发福,看上去是个老实稳重的人。
她应声:
“都支会过了。二老爷、三老爷敷衍着外头的丧礼人情,听闻二小姐死而复生,这会子正忙着修正出殡礼数。老侯爷在观中清修,已安排小子上山去说。世孙那头也派人上京城送信了。”
晋阳侯夫人点点头,因想到梁宜贞,又无奈叹一声: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那是她母亲的灵堂,闹成这般何谈敬重?”
梁宜萱急急点头附和:
“大伯母公主之尊,在世时对家中还客客气气的呢!梁宜贞凭什么这般戏弄?咱们家也不欠她的!”
晋阳侯夫人沉吟。
怎么不欠呢?
她抬起圆乎乎的手,摆了摆:
“宜贞对家中的误会也不是一日两日。也罢,宜萱你去给她赔个不是,打人总是不对。”
梁宜萱一愣,霎时满脸不服:
“我不去!”
她唰地起身:
“梁宜贞装神弄鬼,倒成我的不是了?”
郑氏吓得一哆嗦,也不敢说话。还是薛氏强拉着梁宜萱坐下。
“动手的是谁?”薛氏嗔道,“她若闹起来,你不也不占理么?况且公主的丧事刻不容缓,宜贞那孩子又没个轻重,再闹出什么可不是玩笑的!”
梁宜萱撇撇嘴,别过头去。
薛氏摇头笑了笑:
“说来,南清也踢了那棺材。不如让弟弟陪你去?”
梁宜萱转头看向薛氏,嘴撅得更高。
笑话!梁宜萱会是怕见人,还要弟弟陪着背锅的么?
“去就去!”梁宜萱哼了一声,方屈膝告辞。
郑氏记挂着她,遂也告辞追出去。一面还不停喊着梁宜萱的名字,只是并无半声回应。
薛氏收回目光,面色添几分凝重:
“母亲,那些事总瞒着宜贞,只怕日后误会更深。”
晋阳侯夫人叹了口气,紧锁眉头:
“误会总比丢了性命强!如今她父母都不在了,也只得咱们能护一护她。对了,西角楼那边可还安分?这些日子看紧些。”
薛氏点头应声是。
日光渐渐上来,诈尸的传闻依旧不绝,昨夜的阴森诡异却已然驱散。早春二月,芽嫩红浅,零星几声莺啼,乱煞年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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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半日,梁宜贞打发了伺候的丫头们,静坐良久,已将原主的记忆理了个七七八八。
大楚懿德公主与晋阳侯世子之女,真是个体面的身份。
从前的自己是独女,父亲为传承衣钵,自梁宜贞懂事起便带着她四处下墓研习。
她虽为官家之后,除了学习必要的礼数,还真没过过官家闺秀的安稳日子。
更莫说与皇亲国戚沾边!
不,是活的皇亲国戚。
想她下墓多年分毫未取,此番重生于显贵之家,算不算是福报?
即是福报,总要惜福才好。
见惯了黄土垄中森森白骨,才更明白生命之可亲可贵。
梁宜贞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将要生活的地方。
四下装饰华美,紫檀的桌椅、樟木的大柜,瓷器玉器一看便知是宫里出的东西。尤其一株深海红珊瑚,梁宜贞也只在为数不多的地宫见过。
当年本着“我看过便是我有了”的心,虽万分喜欢,却不曾动过贪念。
如今这些都是自己的?能肆无忌惮地观赏把玩了?爹若知晓,定然骂她吃独食。
只可惜,他不会知晓了。
一时有些伤感,梁宜贞抓了把案头甜白瓷盘中的花生米,仰头一把嚼了。
“嘶!”
仰头间,忽觉后颈吃痛。
她一把捂住,昨夜那记闷棍还记忆犹新。谁敲的啊?下这样重的狠手!想来这副新皮囊娇弱得紧,往日下墓摔跌更重,也不见痛成这般。
正思索,忽听屋外闹起来。
“你们来作甚!”丫头穗穗叉腰怒目,“谁害我家小姐这般,心里没数么?”
二夫人郑氏亲手挽着提篮,只赔笑道:
“穗姑娘,你劝劝宜贞,宜萱这不赔不是来了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