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早知会被问及此事。就像前些日子,梁南清问她为何精通机关术。
她食指轻点下巴,勾起一个笑:
“凌波哥看上去很聪明,你猜咯!”
说罢,梁宜贞嗤笑一声,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落在后面的穗穗一惊,忙赶着追上。
“怎么跑了?”小宝在后边一面挠头一面抱怨。
鄢凌波却低头笑笑,只道:
“对了,听闻厨房给老夫人炖了乳鸽,这会子倒有些馋。咱们不走了,上老夫人那处讨食去。”
小宝嘿嘿两声:
“老夫人向来最喜欢少爷陪着的,定是特意炖了乳鸽留少爷呢!”
鄢凌波但笑不语,抬腿便回老夫人的堂屋去。
堂屋早已人烟散尽,桌椅茶盏还残留着热闹的余韵。
见鄢凌波来,老夫人愣了愣,只向身旁的刘嬷嬷吩咐:
“把乳鸽炖上。”
鄢凌波憋笑:
“乳鸽可真是个好东西。”
老夫人一脸慈祥,故意嗔道:
“这孩子!你说你也不爱吃,还回回拿它当托词。”
“想着世孙爱吃的。”他笑道。
老夫人含笑摇摇头,上前拉着他的手,又对着那双已瞎的眼上下打量。
“还是老样子么?”
她蹙眉,眼圈不自主地发红。苍老的手靠近他的眼,想碰又不敢碰。
鄢凌波的神色却很轻松,不见丝毫悲戚。
他拉下老夫人的手,握在掌心,安慰道:
“药是每日上着,能不能好,便看天意了。老夫人宽些心,这些事都是凌波心甘情愿的。”
“好孩子,难为你了。”老夫人叹气,“若不是宜贞……”
她一瞬哽咽,只无奈摇头。
“老夫人,都过去了。”鄢凌波好言相劝,“要紧的是当下。”
他四下听了听,遂搀着老夫人,一同往内室去。
老夫人的内室是不大进人的,除了懿德公主、晋阳侯世孙,也只鄢凌波一人。
内室质朴又素简,一改晋阳侯府的奢靡气息,不由得让人疑惑。尤其四面墙壁,无半丝妆点,却是这座内室精华所在。
隔音极佳,非破墙不能闻声。
老夫人坐定,方道:
“适才你让宜贞相送,我就多留了几分心,想着你是要回来的。宜贞她……果然有事瞒着咱们?”
鄢凌波虽看不见老夫人的神情,但也听出声音里的忧心。
他沉住气,道:
“她不知从何处学来下墓验毒的本事,知道公主死于非命。也知真凶藏在府里。”
老夫人一瞬绷紧了脸,手指紧扣住桌角。
鄢凌波接着道:
“她还确认了一件我们一直起疑的事——凶手是个女人。”
“什么!”老夫人紧促双眉,“会打草惊蛇么?宜贞会不会有危险?”
鄢凌波嘴角绷紧,却依旧宽慰道:
“老夫人放心,宜贞那里我会派人看着。至于打草惊蛇……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怎么?”老夫人一惊。
鄢凌波遂将公主墓耳室上的墓洞说了。
“墓洞未填补,看样子是走的匆忙。”鄢凌波道,“凌波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人与宜贞打过照面,以为咱们守株待兔,故而仓皇逃窜。”
“不过……”他顿了顿,“宜贞没提起此事,想来并不完全信我。”
老夫人紧抿着唇,思索良久:
“宜贞不会有事吧?”
既打过照面,最怕的是那些人缠上梁宜贞。
“我不会让宜贞有事。”鄢凌波正色道。
老夫人这才略好些,道: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只是,宜贞这孩子闷声不响,竟查出这么多东西!”
“恐怕,她知道的不比咱们少。”鄢凌波沉吟,“她知我入过西角楼。”
老夫人才放下的心又猛然提起。
她默了半晌,心中憋闷,寂静的内室渐渐闻得悲悯的声音:
“不如将那些事同她讲了吧?猜来猜去,怪可怜的!”
“万万不可!”鄢凌波忙道,“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宜贞自幼冲动傲气,世孙的意思是能瞒一阵是一阵。待瞒不住的时候,大抵也是不需要瞒的时候。”
老夫人听得仔细,只得无奈点头:
“既是他的意思,咱们照做就是。只是委屈宜贞,蒙在鼓里。”
“也不是全无好处的。”鄢凌波道,“咱们当局者迷,宜贞或许看得更明白,更能及时抓出真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老夫人自然明白。
她遂道:
“事是要做的,但最要紧的,是人要保全。”
老夫人又接着嘱咐:
“他们敢对公主下手,也算破釜沉舟。世孙就快回来了,找寻真凶的事还需尽快。他不能有丝毫危险。”
“凌波明白。”鄢凌波点头。
老夫人舒了舒手臂,深吸一口气,一扫方才的焦虑愁苦,换了个慈祥又温馨的笑:
“厨房的乳鸽汤怕是好了,咱们趁热吃。”
鄢凌波亦笑道:
“给宜贞也送些去吧,她逛了一整日,也该养一养。”
老夫人点头:
“是了,你总是记挂着她。”
她咯咯笑两声,已然起身,与鄢凌波相互搀着出去,俨然一幅祖慈孙孝的景。
…………
自逃开鄢凌波,梁宜贞便同穗穗漫步在青石小径。她们一会子折朵花,一会子折枝柳,待回房时,手中已握了红红绿绿一大把。
“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