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故一生清廉,出门难得乘车,但今日他觉得,乘车会显得正式些。虽然只是一辆一马拉的简陋马车。
“阿四。”他唤侍从。
赵阿四驱马至窗前,俯身:
“大人请吩咐。”
徐故笑笑:
“不是吩咐,就是问问,今日这身袍子如何?这料子比往日贵重些,不知会不会吓着她。”
赵阿四一愣。
记忆中,自打秦夫人去世后,大人还没这般紧张过。
他方道:
“袍子很好,大人的诚心更好。日后宜贞小姐定会明白大人的苦心。”
“但愿如此吧。”徐故道,“总之,先回家就好。”
不能让她再次落在晋阳侯府手中了。
至于其他事,有的是时间解释。
一辈子的时间。
…………
“快快快!张罗起来!”薛氏风风火火嚷嚷,“都给我麻利些。”
梁宜贞带着穗穗,半靠树干:
“谁来啊,这样大阵仗。”
“你未婚夫啊。”
神不知鬼不觉,梁南渚已站在她身后。
穗穗有些怕他,急得跳脚也不敢动手:
“小姐没有未婚夫!没有!”
梁宜贞呵笑,抱臂:
“真打算让我嫁啊?”
“不然呢?”梁南渚微微倾身,“你自己应下的事,自己负责。而晋阳侯府呢,别的不敢保证,但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
穗穗恨恨盯着他,抱着向死之心上前一步:
“小姐没要嫁人!没有没有没有!”
梁南渚充耳不闻,一把推开穗穗,手臂撑上树干:
“挺凶啊。”
梁宜贞扫一眼周围忙碌的仆妇,目光回道梁南渚这里。
轻笑:
“这么隆重,好像嫁了也不亏。”
她点着下巴:
“至于徐大人嘛,好歹是位朝廷命官,我混个命妇做做也不错。不过…大哥可得多备点嫁妆,未婚夫清廉,我若败光家底,不还得靠娘家嘛…”
“算得挺精啊。”梁南渚一把扣住她的手,“早盘算好的吧?”
梁宜贞手腕一转,泥鳅似的滑开,顺势朝他下巴挑一指:
“你吃醋啊?”
她斜勾一个笑,趁他发愣,早溜了老远。
一面回身挥手,憋笑:
“长老别怕,我是你亲妹!”
梁南渚憋气,朝树干猛捶一拳:
“祸害!谁是你哥?!”
“腾子!”他没好气唤。
腾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来,颤颤巍巍:
“世…世孙…”
“送她去凌波哥那里,让凌波哥看紧了。”梁南渚吩咐。
看着宜贞小姐,还真是颇有难度啊。似乎也只有鄢凌波做的下来。
梁南渚又道:
“她要敢反抗,给我往死里揍!”
说罢拂袖而去,梁南渚刚行两步,又顿住:
“那是夸张,你有点分寸。”
腾子这才舒一口气。
谁不知道是夸张?不用您老专门说!
…………
待客厅中,仆婢成排,捧着茶点瓜果,流水似的出入。
晋阳侯府本也素简,难得一次这等气派。
徐故冷眼看着,茶也不喝,点心也不吃,食指有节奏地轻敲扶手。
老夫人翻出压箱底的衣裙,是除命妇服制外,最华丽的一套。
平日都不戴那么重的发冠,她还有些不适应,却依旧保持着高贵的笑。
只道:
“徐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老夫人客气。”徐故道,“徐某的来意,想必老夫人是清楚的。”
老夫人笑笑:
“清楚。宜贞连你的茶都吃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徐故点头:
“既如此,咱们定个日子吧。”
“不急。”薛氏笑道,“日子要合过八字慢慢算的。咱们宜贞可是家中的宝贝,文定六礼一个也不能少,咱们先把细节论论,日后不乱啊。”
“三夫人所言甚是。”徐故亦赞同,“徐某是个读书人,礼仪只会更周全。”
读书人。
薛氏心头呸了声。读书人耍起流氓来,更叫人恶心。
她又挂起热情的笑:
“这倒不担心,只是…”
她尴尬笑笑。
徐故淡然,早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三夫人有话请直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她欠欠身子,“徐大人,川宁人都知道,府衙是个清廉衙门,你也是个清廉官员。可我们宜贞自幼娇生惯养,实在过不了清贫日子啊。”
薛氏顿了顿,又道:
“先说衣。徐大人今日特意打扮过的吧,可这样的袍子,宜贞看也不会看一眼。
再说食。案头的点心,只怕徐大人府上都不曾有吧;至于茶,或许偶有宫中赐下的,可大人有的赏赐,晋阳侯府都有,大人没有的赏赐,晋阳侯府也有。
再说住…”
薛氏扫了一眼屋子,笑而不语。
“欺人太甚!”赵阿四上前一步。
薛氏故作惊惶。
徐故拦:
“让她说。”
薛氏拍拍心口,又道:
“最后说行。远的不说,就说徐大人的马车。旧棚瘦马,也太寒酸了些。我们宜贞出门,至少也是两匹马拉的车,更莫提车帘锦缎了。
衣食住行样样不配,我们怎么放心把孩子交到你手上呢?”
徐故默了许久,才开口:
“贵府不想认?”
薛氏笑笑:
“不是不想认。要不话先说在这里,等徐大人发达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