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暗流涌动,而梁南渚的院中竟是风平浪静。
梁宜贞看了看裹脚的绷带,套上云袜:
“敬亭少爷,谢谢你啊。”
她咧嘴一笑,眉眼弯弯。
“举手之劳,宜贞小姐客气。”苏敬亭尴尬笑笑。
他依旧为自己的形象懊恼,刻意回避她的目光。
都是阿渚那家伙!大半夜扯人起来,什么翩翩少年玉树临风全没了!
梁宜贞偏头看他:
“这是头一回见敬亭少爷披发,很是好看呢。”
苏敬亭正收药箱,手一顿。
他唇角微扬,一指挑开搭下来的发丝,转头看她:
“宜贞小姐过誉。”
梁宜贞忙摆手:
“不过不过,句句属实。这个角度就甚好。”
苏敬亭笑:
“这样么?”
她噔噔点头。
苏敬亭遂保持了半刻,才继续收拾。
梁南渚全程一张无语脸,三两步上前,将苏敬亭的东西胡乱塞进药箱。
啪的盖上。
“你可以走了。”他道。
苏敬亭一梗,呵呵两声:
“阿渚,过河拆桥能不能做得隐晦点?”
“不能。”
梁南渚说着就将药箱绳子搭上他的肩,冷脸赶人。
梁宜贞抱歉笑笑,一面冲苏敬亭挥手:
“敬亭少爷再…”
“见”字未出口,门哐当关上。她只得咽回,尴尬收手。
梁南渚回身睨她两眼,朝门外努嘴:
“喜欢年轻俊美的?”
梁宜贞干笑。
适才在畅园,他骂徐大人是老男人,她玩笑说了句“喜欢年轻俊美的”。不想梁南渚记性这么好!
她方打趣:
“我这腿脚,再喜欢也追不上啊!”
梁南渚一梗。
她什么毛病?这是一位侯府小姐该说的话?她不是最重身份礼仪么!
他鼻息轻哼:
“不要脸。”
脸?哪年出土的?值几个钱?
梁宜贞笑了笑:
“我是个祸害,自然不要脸。那么要脸的大哥,是不是该送我回去了?”
梁南渚抬臂撑着床框,嘴角轻勾:
“真不巧,我也不要脸。”
说罢,他打个响指。
只见腾子端着一盆清水,一罐皂角粉,躬身行礼:
“世孙,宜贞小姐。”
梁宜贞张大嘴。
梁南渚朝她一指:
“老子罚人还自备工具的,你是头一个。”
说罢便拎她坐上小马扎。受伤的脚踝恰垫在早备好的软垫上。
梁宜贞仰面不服:
“我是病人。”
“你用脚洗衣服?”梁南渚俯视她。
不待她辩驳,又问腾子:
“梁南清呢?”
腾子道:
“在院子里候着,不敢进来。还…还有意外收获。”
梁南渚心下了然,跨门而去。
再回来时,左手拎个梁南清,右手拎个梁宜萱。
原来,大姐就是“意外收获”啊。
梁南渚看看弟弟,又看看妹妹,冷笑:
“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们都敢伙同犯案了?”
梁南清一脸委屈:
“英明神武的大哥,小弟不过起个夜,都躺回床上了。腾子哥偏抓我起来,也不知为何。”
梁南渚根本不与他嗦:
“在畅园谎报你二姐的行踪,罚!试图通风报信刺激凌波哥,再罚!”
他又睨着梁宜萱,问腾子:
“她是怎么回事?”
腾子应声:
“他们的保险计划。穗穗失败,小少爷上。小少爷失败,大小姐上。”
梁南渚气极反笑:
“哟,挺周密嘛。这么团结,那就有罚同享咯!”
说罢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腾子还在屋中善后,恭敬道:
“大小姐、小少爷,多年未见,应该还记得罚什么吧?若错了,当心世孙加刑哦。”
见他带上门,梁宜萱与梁南清四目相对,叹了口气。
“你们要被罚什么?”梁宜贞道,已将袍子胡乱丢盆中。
“《春秋》。”梁宜萱道。
“《左传》。”梁南清道。
“就抄书啊。”梁宜贞讪讪,“那我不必为你们内疚了,抄吧。”
梁宜萱呵呵:
“抄书?你太小看大哥了。”
梁南清附和:
“是写!仿照《春秋》《左传》的笔法写检讨。文辞优美,立意新颖,诚心悔过。最变态的是,还要悔过出思想高度。否则重写!”
梁宜贞倒吸一口凉气,啧啧摇头:
“那…我还真是连累你们了。”
梁宜萱手腕一挥,颇是大气:
“算了,我们讲义气自己要救你的。有罚就认吧。”
梁南清亦无奈垂头:
“风萧萧兮易水寒,南清一去兮写检讨。”
梁宜贞噗嗤一声,看着二人直憋笑:
“别怂啊!你们真打算认罚?”
“不然呢?”梁宜萱白她一眼,已经开始挑选毛笔,“我还想保命呢!”
“保命是要保。”梁宜贞点着下巴,“但也不能任人宰割啊。”
说罢,她手指轻勾,泛起狡黠的笑。
三人凑在一处。
…………
小厨房中弥漫着浓烈药气。深夜的晋阳侯府,唯有世孙的院落还灯火通明。
苏敬亭坐在小马扎上扇火:
“阿渚,这药一个时辰吃一次,有助于宜贞小姐脚踝消肿。你别让她睡着了啊。”
梁南渚捻一片卤豆干嚼了,笑道:
“放心,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