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女为偏厅众人上了茶水。
江管事和王奎还有差事,已经先行离去。
张多宝和王奎带来的两对主仆,分坐偏厅两边。
这是两对画师主仆,一对是头发花白的老画师带着一个圆脸书童,另一对是中年画师带着一个长脸书童。
此时两位画师正争得脸红脖子粗,两个书童各自站在主人身后,为主人帮腔助威。
老画师吹胡子瞪眼,说道:“老夫的这幅画价值千金,今日却被你说成一文不值,真是气煞人也。”
“先生别理他。”
圆脸书童手上拿着一副展开的画作,瞪着中年画师说道:“还‘并州画圣’呢?根本就不识货!”
“是你们家先生,先批评我们家先生的。”
瘦脸书童手上也拿着一副展开的画作,义愤填膺说道:“而且我家先生说得也没错,你家先生的画就是一文不值。还‘并州画王’呢?不过虚有其名!”
中年画师满脸高傲地摇着扇子,显然十分赞同自己书童的看法。
…………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两对主仆,气氛还算融洽,大家相互观赏对方带来的画作。
但后来,却开始互相贬低对方的画作,然后就变成了争锋相对。
张多宝对引起两位画师争吵的画作十分好奇,于是默默走过去。
圆脸书童手中拿着的,是一副“壮汉斗熊图”,图中的壮汉,将一头比他高壮一倍的大黑熊,踩在脚下。
大黑熊身上鲜血淋漓,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壮汉却是毫发未伤,似乎赢得十分轻松。
虽说张多宝对国画的欣赏水平不是太高,但仍然能看出这幅画,画功了得。
虽然表现得有些夸张——壮汉如果拿个武器或者受点伤,看上去会更真实——但画卷如行云流水绕素笺,整体效果非常不错。
瘦脸书童手中拿着的,是一副“老牛耕田图”,老牛比较凄惨,身体瘦弱不堪,还满是伤痕。
这幅画十分写实,将老牛的可怜,显现得淋漓尽致,单就画工而言,比“壮汉斗熊图”弱了几分,但意境更甚,更能触动人心。
张多宝觉得两幅画作各有千秋,虽都还有进步空间,但也能算得上是难得的佳作。
可两位画师却明显有不同看法。
中年画师对老画师说道:“您老的这幅画,在下只有四字形容,那便是可笑至极。”
老画师怒目圆瞪,怼道:“你的这幅画,画工平常,比闺阁女子还不如,居然也敢拿出来献丑,真是不嫌丢人?”
瘦脸书童怒道:“胡说八道!”
圆脸书童回道:“哪里胡说了?我们先声纵横并州画界四十余年,乃并州画界第一人,点评一个小辈还有错?”
“还‘第一人’呢?”
瘦脸书童冷笑,怼道:“连傻子都知道孤身一人遇到熊,不装死就得死!你们先生倒好,画一幅壮汉踩死熊。那壮汉怕不是人,是妖怪吧?”
踩死熊?
张多宝忍不住偷笑,看瘦脸书童一眼,心想这小童当真是牙尖嘴利,怕是老画师气得不轻吧!
老画师果然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咬牙切齿对中年画师说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也算你的前辈,却被一小童如此羞辱,你也不管管吗?”
可惜中年画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小童有错,甚至还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出什么样的狗,你们这对主仆当真是无理又嚣张。”
老画师冷笑道:“人品即为画品,大概就是因为你的人品不好,所以画技才一直止步不前,得不到提高。”
这可正好戳到中年画师的痛处了。
他的心底恼怒不已,皮笑肉不笑说道:“要说人品,在这并州城里,确实没人敢跟您老比,您老是实至名归的第一。”
老画师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可惜却是倒数第一。”
老画师色变:“你……”
“您大概还不自知吧?”
中年画师嘲讽道:“大家都在私底下说您的画作虚华不实,起初我还不觉,今日见识了您的人品,才发觉大家所言非虚,不正应了那一句‘人品即画品’吗?”
听到这话,老画师气得脸黑如碳,身体哆嗦个不停。
圆脸书童更是撸起袖子,一副想要干架的模样。
中年画师和瘦脸书童也不甘示弱,捏紧拳头准备随时武斗。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张多宝连忙出声制止,想着充当和事佬。
这两位画师加起来超过一百岁,如果情绪太激动,很可能引发高血压、脑淤血呢!
张多宝说道:“要我说两位的画作各有千秋,都是难得的佳作。”
看着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少年,两位画师同时怔住,居然没再争吵。
片刻后,两人回过神来,互怼了一眼,然后把打量的目光,同时放在了张多宝身上。
不约而同想:小小黄口孺子,也敢多嘴?
老画师眯着眼睛说道:“王管事的意思,你也是今次齐王府请来的画师?”
张多宝点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可惜换来一阵嘲讽。
中年画师冷笑道:“这外院总管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请个稚龄小儿来为齐王作画,真是可笑至极。”
老画师点了点头,心想简直拉低了他们的格调。
张多宝先是愣住,然后一幅日了狗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