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难得看不见几颗星星,月光都朦胧。
虫鸣声听久了,无所谓好不好听,透着一股周而复始的心焦。冷空气中带着原始的甜味,可金天的胸腔里始终有一把火。如今这里连宿营都要办五道手续,可用不了多久,将有一座占地面积两百余平方公里的度假村拔地而起。度
假村拔起而起,也就意味着多少花鸟鱼虫将流离失所。不
是第一次想起郝知恩了,也不是仅在有心事的时候想起她,之前,金天也曾在其它场合想起过她,也曾在繁华的街头看到和她有三分相似的背影。但人在有心事的时候,会更鲁莽行事是真的。他发了微信给她,话说到一半,她不再回,他又拨去了语音通话。他
说:“我真没事儿求你,就是……想起你来了。”
金天听见郝知恩那边好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就没听见她的回话。
两边信号都不好,也有可能是郝知恩挂断了,总之这一通语音通话的时长停在了十七分二十秒。金天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十二点整了。
新的一年了。“
过年好。”葛漫的拜年伴随着一声哈欠。金
天转过身,看葛漫一脑袋黄毛像鸡窝似的,xs码的身躯罩在一件l码的羽绒服里,羽绒服的下摆和登山靴的靴口中间,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她有一双大却无神的眼睛,这会儿困得睁不开,整个人和梦游没什么两样。
“吵醒你了?”金天还以为他离营地够远了。葛
漫烦闷地掏了掏耳朵:“确实是被吵醒的,但是是鲲哥,磨牙磨出电锯的音效,我也是服了。”在
摄影师这个圈子里,女性有,但还真不多,不是审美和造诣的问题,而是在入门阶段这就是个体力活儿。在谈艺术之前,总要先谈温饱。淡季的时候供过于求,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拍摄出价区区五百块,也有的是人抢破了头。所
以,能坚持下来的女性摄影师就三种,一是一炮而红的,二是有钱有闲的,三是真汉子。至
于年仅二十四岁的葛漫,她是后两种的结合体,也就是有钱有闲的真汉子。作
为view工作室唯一一名女性签约摄影师,葛漫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在视频剪辑上独树一帜。尽管是后期,她坚持上前线,往大了说是找基调,往具体了说,要什么镜头她也好直接传达。跟
在金天身边一年了,除了专业的领域,金天记住了她两件事。
一是有一次去贵州拍摄支教的专题,她昏倒在茅房里,没有人察觉。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带着一身污秽物自己从茅房里走出来,面不改色。由
此,金天才知道,女性痛经严重时是会昏倒的。
二是有一次去新加坡,她擅离职守,音讯全无。金天等人好一通地毯式搜索,甚至惊动了警方和大使馆,得出的结论是她去了马来西亚。转天,她欢蹦乱跳地回来了,说是去马来西亚看演唱会了。
金天三天后才消气,问她去看了谁的演唱会,她眉飞色舞好一通讲。金
天脑子里一团浆糊:“虚拟歌手?第一公主殿下?电子歌姬?等等……虚拟?电子?你是说一个假人开演唱会?”
总之,金天对葛漫有欣赏,有钦佩,偶尔也有让她“醒醒”的心,但男女之情绝谈不上。
至于葛漫对金天的兴趣,那是有目共睹的。“
谁啊?”葛漫指的是刚刚和金天通话的人。金
天一笔带过:“你不认识。”
“我还以为是咱妈。”
“倒是你,每天都跟家里报平安了吗?”“
我跟我爸早有默契了,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金天点点头,就要回帐篷:“睡去吧,咱鲲哥就交给我,我这就丢他喂狼去。”葛
漫一把挽住金天的胳膊:“这山上有狼?”金
天把胳膊抽回来:“对了,等回去我介绍我女朋友给你们认识。”
葛漫又打了个哈欠,踢踢踏踏地回了帐篷。她知道金天是说瞎话不打草稿。至于金天,自己更知道。但在说瞎话的同时,金天也差点自己把自己带偏了,或许……他也是时候谈场恋爱了?在像这样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夜晚,能有个人说说话,该有多好。大
年初二。郝
知恩和赵士达的“团圆”比预定的大年初三早了一天,因为郝知恩的姥姥被送进了医院。
这两年,老人家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腿脚、视力、食欲,一窝蜂地退化,去年还查出了肿瘤。医院的意思是不必追究良性恶性了,反正,就算是恶性,也不能治了,白白受罪。所以,郝知恩和赵士达离婚的事儿,一直瞒着老人家。
谁让赵士达是老人家心目中的最佳外孙女婿呢?才
走出病房,郝知恩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活
到今天,郝知恩的泪点说不上来是高是低,而是分事儿。再大的难处,和再美的爱情,她多半也就是一声叹息。但一涉及到老人和孩子,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她一扭脸便泪如雨下。更
何况,是将她带大的老人。赵
士达掏遍了口袋,掏出一小沓卫生纸,递给郝知恩:“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你都没说掉一滴眼泪。”郝
知恩气结:“你算哪根葱?”“
你没听姥姥说,你跟着我她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老人言你不能不听吧?”“
赵士达,你知道吗?你这种蔫儿有主意的男人最可恨了!”
这是郝知恩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