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那晚在嘉华大公馆交换了电话号码,互加了微信,郝知恩大包大揽,让金天以后有事说话,她能帮则帮。等药劲儿和酒劲儿都过去了,她怎一个悔字了得,生怕被一块狗皮膏药粘上。却不料,他一次都没找过她。
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过。
盯着和金天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郝知恩思量着要不要给他也拜个年。
说来也是阴沟里翻船,郝知恩给这个总,那个董的祝福都张嘴就来,反倒在金天这儿卡了壳,输入了好几遍又都删了。就在这时,界面上多出一句话来,她以为自己手滑,再一定睛,是金天发来的三个字:干嘛呢?
用力眨了眨眼,没眼花。
干嘛呢?
郝知恩继续词穷,良久才回道:没干嘛。
金天回得快:你这一下就把天聊死了。
郝知恩:你干嘛呢?
金天:在工作。
郝知恩:我有内线,嘉华大公馆从今天休业到大年初五。
金天:你真有内线,就该知道你欠我多大一笔名誉损失费。
郝知恩失笑,身后是一垛晾干的玉米杆,她将后背靠上去,伸长了腿,在鞭炮声和烟火味中说不出的惬意。
金天:过了年,我们见个面吧。
郝知恩一怔。见面?至今她和他见过四次面了,无一不是巧合,尽管每每鸡飞狗跳,但事后再回味,总还不至于太糟。那二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是个矛盾体,当你觉得他不着调时,他却有靠得住的一面。可当你觉得他靠得住时,却又发现那是他在感情用事。
郝知恩不反对和他再见面,但巧合和约定,这其中大有不同。
她和他算什么呢?
她不反对结交异性普通朋友。除了曹一逊,她也还有三五个异性普通朋友。但友谊这东西是要有根基的,要么是日积月累,要么是志同道合,她和金天却哪边都不占。
又是良久,郝知恩才回道:好啊,回头约。
附加了一个击掌的表情。
金天始终回得快:别回头,哪天?说准了。
郝知恩一下坐直身,掸了掸头上的土和玉米杆渣子,那毛头小子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这时,章林森和赵士达的微信混迹在一群朋友、合作伙伴和上下属中间,前后脚地进了来。章林森是这样说的:很高兴再遇到你,你是我今年最意外的收获,也是我新一年最美好的期待。
至于赵士达,他先发了一条群发的祝福,紧接着是这样说的:我们一家三口也该吃个团圆饭吧。
郝知恩在第一时间回复了章林森:彼此彼此。
紧接着,她回复了赵士达:初三中午吧,别给唯一买东西,包个红包就行了。
十点多,赵唯一仍像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郝知恩将手机掖进军大衣的兜里,老鹰捉小鸡似的从郝路远的臂弯下,捉住了赵唯一:“十八岁之前,不准超过十点睡,还想不想长个儿了你?”
郝路远为赵唯一求情:“你打小就夜猫子,不也长到一米六了?”
“爸,我一米六七。”郝知恩一板一眼。
郝路远讶然:“你有一米六七?真看不出来,那可能是随了你妈,腿短。”
四岁半的赵唯一在郝知恩的谆谆教诲下,也早就对形体美有了概念,她幸灾乐祸:“噢噢,妈妈腿短,像柯基噢。”
郝知恩铁青着脸,将赵唯一挟在腋下带进了屋。
潘红玉掐了郝路远一把:“你这个笑话我都不觉得好笑。”
“那说明你的幽默感退步了,你看人唯一。”郝路远得意洋洋。
十一点多,赵唯一进入了梦乡,郝知恩和众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等待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倒不是有多爱凑这个热闹,是睡不着,怎么也好过一只只地数羊。
手机在军大衣的兜里持续震动,她不得不放下才剥了一半的橘子。
是金天拨来了语音通话。
郝知恩拖沓着走去了院子。
乡下就是如此,屋里没多暖和,院子里也就没多冷,满地的鞭炮残骸,在等着十二点最后一波高潮后一并清扫。郝知恩踩上去,软绵绵的。她在接通通话的同时,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我这边信号不好。”
“不会比我这边更糟。”
“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聊聊天?”
“那就好办了,反正是可有可无的事,我随时可能挂断。”
当真是信号不好,金天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一定是那种白领代餐粉的忠实拥护者吧?用开水一冲,像浆糊一样,还号称营养全面。反正吃饭也是可有可无的事。”
“你错了,我怎么也超过了白领的标准。”
“重点不是这个吧?”
“那你也错了,我小时候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一破灭,唯一还不死心的,就是至今梦想做个美食家。不瞒你说,我口味还满重的,最爱活章鱼和猪大肠。”
“活章鱼我认输了。但我知道有家苍蝇馆,干煸猪大肠包你满意,等过了年。”
郝知恩停下了漫无目的的踱步:“你有事求我?”
“你就这么怕我黄鼠狼给鸡拜年?”
“那倒不是,有事说事,好过打哑谜。”
“那要叫你失望了,”金天顿了顿,“我真没事儿求你,就是……想起你来了。”
除夕夜的西灵山,山脚下的几座酒店人满为患。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家庭将团圆和年夜饭从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转移出来,也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