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金天回到家。
说是家,不过是两个单身老爷们儿合租的公寓。
至于他的室友,是他称之为“鲲哥”的邵余鲲,同时,也是郝知恩或公或私,用了多少次了的金牌摄影师。
金天进门后,没开灯。
邵余鲲在厕所尿尿,睡得迷迷瞪瞪的也没关门,尿完一回身,赶上金天从厕所门口飘过去,吓得他没洗手就捂住了嘴。邵余鲲大金天四岁,但论资历,差金天一截。这也是为什么邵余鲲在郝知恩的“人才库”里,而金天不在。
毕竟,就凭郝知恩或公或私的预算,也差了金天的要价一截。
说回到郝知恩三十岁生日那天,邵余鲲半路出了车祸,请金天救场,郝知恩给邵余鲲开的价是八千,而邵余鲲给金天转了一万二。
就这还是友情价,再少,邵余鲲自己都张不开嘴。
更何况,金天早就不接这种活儿了。
之前在摄影展上碰上,金天问过郝知恩一句,那天给“鲲哥”开价多少。郝知恩没说,怕邵余鲲从中抽太多,金天心里不平衡。实则,金天不怕邵余鲲抽太多,怕只怕他自掏腰包赔太惨。
邵余鲲醒了盹儿,打开灯,追在金天屁股后面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言难尽。”金天瘫坐在沙发上。
酒精对中枢神经系统的作用是先兴奋,再抑制,而安定的作用是抑制大脑的兴奋,并且,在酒精的作用下,药物在血液中的浓度会骤升,二者叠加后的过度抑制便会导致人昏迷、休克,甚至死亡。
所以,金天说郝知恩的“双管齐下”无异于自杀,并不为过。
但最后,那女人连医院都没去,跳下救护车就回家了。
四面之缘,金天太了解郝知恩了——她连病都不敢病。
她说,像她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她们在早高峰的地铁里被挤成相片,花两三分钟解决午餐,一周工作八十个小时。而工作之余,她们活在男人之下或之上都不对,她们多陪或少陪父母和孩子永远是两难。
这个群体究竟有多庞大,金天从没注意过,但他独独“可怜”了郝知恩这一个。
否则,他不会在郝知恩人事不省时对她说,那天在家委会的竞选中,他没有弃权,他有把他宝贵的一票……投给她。
那一刻,郝知恩在他怀里像死了似的,却从眼角滑下两行泪来。
他多愁善感了一把:万一她就这么死了,至少要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军奋战,就算是小事一桩,他也曾助她一臂之力。
邵余鲲的yle和金天的不拘小节截然不同。出门在外时,他永远是挂背带的西装裤,兜里揣手帕,梳油头。回到家,他也是一身儿的真丝睡衣,补水喷雾不离手。
喷了一下自己,又喷了一下金天,邵余鲲坐在金天对面的茶几上,二郎腿一翘:“不是说约了政府的人?靠不靠谱?”
金天抹了一把脸,不顾邵余鲲的鬼叫,在他的真丝睡衣上擦了擦手:“你猜还猜不到?都一样,只会说些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