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伴随着惊雷,从半夜起就下着滂沱大雨。
周朝秀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牵动左臂伤口,不由先闷哼几声,而后才喘着粗气坐起身子,屋内一根儿臂粗白色蜡烛还在烧着,提供着以往夜里不曾有的光亮,这是陈可昌送来的,一送就是一捆。
他脸上渗出一层虚汗,目光迷惘左右扭头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寝室,这跟梦里的楼房卧室比起来,差的犹如云泥之别。
神色恍惚,他不时紧皱眉头,从小学到高中的十二年记忆断断续续似真似幻,闭目细细一想,仿佛伸手从潮水中拘来一捧水一样记忆,一个个故事、典故涌现心头,如乌鸦喝水、狼吃羊、狼来了,到骆驼和羊、刻舟求剑、曹冲称象和西门豹治邺,再到三打白骨精、智取生辰纲等等之类的模糊印象。
心中惊奇‘三打白骨精’,沉心去想时,屋外闪过的雷电仿佛劈在他心头,一声惊雷声响后,周朝秀脸色迷惘,又扣着腮帮子皱眉沉思:“明明在想一个重要的事儿,怎么就没一点印象了?刚才在想什么?”
语文课本相关的记忆涌现之后,又是数学记忆,这个更不堪,只让周朝秀回忆起二元一次方程时就戛然而止,后面的一系列公式、定理从一开始的只记得称呼,到彻底遗忘。仿佛潮水抚平的沙滩一样,这些相关的记忆没有留下一点烙印。
其他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政治等梦中所学记忆,仿佛被一张大手掌捏住,掐成碎末不复存在。
“这难道就是时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拒绝、抹除超前知识?如果这个定义正确,未来四百年科技大爆发时,也会有另一批科学家受到‘灵感’启示,开启电气时代?再到核子时代?也就是说,也会存在另一个邪恶轴心胜利的世界线?甚至是大中华帝国世界线?”
“也对,知识能撬动世界发展的潮流。”
“可惜,看不到这个灵性时空的未来发展。五百年后,该是怎样的情景。”
周朝秀耳中传来让他心悸的呢喃声,随即听到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而瞬间他察觉到一种真实感。仿佛之前在梦游,而现在看到的土墙、顶梁柱子,乃至是烛光,外面的哗啦雨声都是真实的。
也仿佛之前的自己身上有一层鸡蛋壳一样的东西,将自己裹住,分隔自己与外界。
又觉得自己隐隐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有不同。
他下榻踩着一双草鞋,右手端着烛台来到堂屋,先点了一簇香插在香炉里,然后拉开门扇,黑漆漆的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冰凉的水汽迎面而来,让周朝秀敏感的左肩伤口最先感受到不舒服,产生一种灼热感。
“还是妖人……是妖人就好,是妖人才有活路,才有本事闯一闯。”
低声感慨,周朝秀一脸后怕,妖人是可怕的,让周朝良、杨嗣先这样本事比自己强的人都憋屈溺死,也险些两度弄死自己。
死后的世界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梦里另一个自己死了就来看现在这个活着的自己,不知自己死了,是不是能去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或者说,自己现在活着的世界就是地狱,自己已死了一次。
只是这地狱太过煎熬,让自己主动遗失、放弃了梦中那美好的记忆。
没有梦中那美好的记忆做对比,这地狱也就显不出有多么的可怕、艰辛了。
前后思索不明白,周朝秀也就放弃思考自己生存的世界是不是地狱这个问题,也放弃了去思考另一个自己存在的原理。
反正,这个世界不管是地狱还是别的什么,自己都活在这个世界,超脱不得;而另一个自己,似乎已经解脱了,自己感受得到他解脱时的释然。
现在只剩下了庆幸,虽然眼睛里的光字消失不见了,可自己还是妖人,不是寻常可见的普通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个世界就是地狱。
如之前的自己,瘦弱无力,明明遭遇不公正的待遇,也只能咬牙苦撑着,装傻在炭场里干活;也如自己大哥,从小被赵家兄弟欺负,长大了被妻子欺负,然后他强壮归强壮,可刀法不如自己,自己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就疯了一样掐死妻子赵氏,换了另一条活法。
周朝英疯魔一样的突破了往日积累的枷锁,亲手促成这一切的周朝秀也是心惊、惶恐。
不是怕周朝英某天突然对自己下手,而是担心遭遇一个更强大的妖人,逼的自己不得不像像周朝英一样艰难取舍。
他掐死了相濡以沫三年的妻子,自己难道要掐死张嫣,才能算做一个投名状?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掐死张嫣后自己才能活,自己能不能下这个手?
会的,掐死张嫣后,自己也就不是自己了,就跟现在的周朝英已跟以往大大的不同,前后判若两人一样。
不想被人逼迫,就得和妖人一样,还成为大妖人,大大的妖人。
倾盆暴雨当面,周朝秀目光平静思索着过去、外来的道路。
“需要一笔钱改善生活,但不是需要太多的、数不完的钱。太多的钱会招惹是非,也不好挣,挣钱,就是用拳头跟别人争。只需要一笔改善生活的钱,不需要太多,只要能经得起外人推敲,来路干净……或看着干净就行。”
“还需要一个体面的职务,这样就能免去许多的麻烦,能生活的惬意、舒适。只需要体面的职务,没必要跟人打生打死去争当头目,但也不能任人驱使,成那终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