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光这时完全麻木了,她根本不敢相信柳皇后竟然真敢在一国太后削为人彘永囚深宫,太后那根断指,彻底摧毁了任瑶光的“信念”,竟然暗暗嘲笑“善良”的自己,如此不自量力要把一头凶狠无比的豺狼取而代之。
是的,华阳夫人这是懊悔不已,她根本没有为了权位豁出性命的准备,残酷的事实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大,她太低估了这条道路的艰险,她原本以为靠着美丽的容貌与无双的智计足够达成野心,这时她终于意识到在强大残忍的敌人面前,这两样“武器”根本便不值一提,她错估了太后这座靠山的稳固性,一个自身难保的人,一个连十指都能说被切断就被切断的人,怎么可能庇护她不受残害?
任瑶光这时想的是:不知将谢莹献上,还能不能将功补过,恳求皇后放过自己?
她根本就没听见太后的冷嗤,直到被太后从地上拎起,正对那双越发阴森的眼睛,任瑶光才打着寒颤,从麻木的状态恢复了两分清醒。
“不要心怀饶幸,还想着见风使舵,你在柳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柳氏根本不需你这么一条走狗,而且你别忘了,你世父任知故,可是心心念念要把京兆柳满门屠灭,柳氏对你,又怎会姑息信认?”
任瑶光哀叹一声,她混乱的脑子,这时已经不能独立思考,立即相信了太后对她前途的预判,那就是九死一生。
“这回,我的确低估了柳氏之狠毒,此局惨败,不过我仍有胜算,任氏,你也参与了弑君之计,你以为你还有见风使舵之余地?”
任瑶光彻底面如死灰。
“你也不用那么绝望。”韦海池又是一声冷嗤:“只要贺烨横死暴毙,我仍有机会掌握大局,到时你至少可以荣华富贵,做为华阳夫人,锦衣玉食风光体面,得一生恣意。”
任氏连连颔首,无比乖巧地匍匐在太后膝旁:“妾身再不敢妄求更多。”
她真是太善良,太仁慈了,哪里是这些恶魔豺狼的对手,此时此刻的任瑶光,根本便不再图谋以女子之身,叱咤风云,当然,这也仅仅不过一场惊吓的后遗症,一个人的野心是不会仅仅因为突然的惊吓,便真正被磨灭得一干二净,这不被韦海池稍稍煽动两句,华阳夫人又立即奢望起风光体面来。
她再一次忽视,弑君之罪一旦被揭发,将引来的后果。
她就这么错过了最后一次,争取生机的希望。
如果她这时便向皇后检举太后的阴谋,皇后及时送信提醒贺烨,后来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纵然任知故难逃清算,可任瑶光救驾有功,自然可得免死,虽辛苦一场,离荣华富贵越来越远,至少还能饶幸获赦。
正是因为仍然不死野心,任瑶光彻底忽视了这一条生路——从始至终,她其实都没想过阻止太后这一计划,被吓得魂飞魄散时,也只是盘算着将谢莹这么个其实无关要紧的人,交出去邀功而已。
又说公羊氏,对太后原本也论不上多么忠心耿耿,但他的确需要容身之处,否则便会被仇家追杀,所以一直听命指使,如今落到皇后手中,对他而言也算不上多么糟糕,一切以保命为首重,故而并不待皇后威胁,立即便交出解药。
十一娘自然会对公羊氏进行盘问。
奈何韦太后根本不可能将她的计划诉诸公羊氏,公羊氏也只听令行事,呈交毒药,至于韦太后派作什么用场,针对何人下毒,他竟一无所知——除了穆宗帝那回,因必须瞒骗诸多御医,韦太后强调要不露痕迹,后来便听闻穆宗驾崩,公羊氏猜测到穆宗死因,是由自己提供的奇毒造成。
但为保性命,公羊氏当然也不会主动坦诚,十一娘此时并无意掀发此案,并没有逼供。
却留下了致命的疏忽!
皇后倘若稍稍用刑,公羊氏保不住便会供认,除淑妃所中之毒外,早早便应太后要求,提供了另一种毒性十分霸道,研制颇为不易的剧毒,而此毒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不用饮服,可抹于刀剑箭簇之上,只要伤及体肤,便会导致身亡。
如果得此口供,十一娘应该便能猜测到太后的弑君大计,就算一时之间无法察明那刺客,也必定会送信予贺烨,让他小心提防。
那么一切还不算晚。
但十一娘眼下最关注的事,是婷而是否能够顺利得救,又要分心于平息此一事件。她并未诉诸朝堂,此事关涉德妃,这当然有她自己的顾虑——正如韦海池笃定,诸多臣公会因与突厥这场至关重要的战事,担忧德妃获罪,会动摇燕国公旧部军心,十一娘也不愿在此关键时刻,让贺烨为难于如何处置德妃。
所以她只是将公羊氏严加看管,把德妃、谢美人分别软禁,想着待贺烨班师回朝,全权由他处置。
她根本没有料到,韦海池还有余力在军中埋伏刺客,她不是谢莹,她不能预感命运原本的轨迹,更不能卜知,将来,有漫长一段岁月,她都会为了这回疏忽大意懊悔不已。
她这时亲自守在婷而榻前,等待着服下解药后,婷而能够舒醒,她必须要道歉,因为如果不是她安排婷而照顾迟儿,婷而又怎会遭受此无妄之灾。
夜深人静时分,婷而仍未醒来,这一日经历的变故,也让十一娘精疲力尽,她不知不觉之中,就这么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忽然惊醒,是因柔洁甚是喜悦的低呼,此时的天光,清清寒寒照亮窗纸,刚刚清醒的十一娘颇为恍惚,意识里早前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