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的荷花会在夜间举行,宾客们几乎是在未时末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到场。
明月跟随秀叙来到公主府时,已是天色向晚。
公主府华灯如昼,富丽的屋宇明光点点,将绿树鲜花映衬得比白日更显娇艳欲滴。
而花园中有一条数百亩的湖,湖水如镜如碧,有一半湖面竟被大片大片的荷花覆盖,湖中用青竹竿挑起无数宫灯,照得天与湖与花与灯无法分清。
湖面又用竹排支起临时的曲桥,迤逦蜿蜒于荷花深处。
而席面竟也置于竹子搭建的水台上。
仕女如云,华服云裳,丝竹盈耳不绝,在薄暮之中,晚霞尽落天光渐消,直恍若人间仙境。
秀叙今日穿着一件红色圆领纱袍,发带轻垂,衣裳鲜艳的红色与漆黑如墨的发衬着他肤色更加地赛雪欺霜。
他漫步走着,仿佛与在自己家中没什么两样,内侍在前头带路,谦卑到时常按照他的步子调整速度。
只因他素日不大肯在各种宴会上露面,通常都请大不来。以至于此次能得离沧侯府的小侯爷大驾光临,这简直是谁都想不到的体面!
而此时,秀叙照旧是不可一世的面无表情,薄唇傲娇地微抿,只时不时地瞥一眼身后侧的明月,乌黑的眸子水光微漾,他的心情好极了。
明月小脸儿素面朝天,暗中左看看右瞧瞧目不睱接,她身穿胭脂色织金云布襦衣,桃花淡粉绣罗襦裙,两个低挽的丫髻上簪着温柔的珠玉花钗,胸前金项圈上挂着羊脂玉佩,系着白玉禁步。
这是秀叙故意的,如此一打扮,明月身上便减了两分瑰艳,却增添了几分温婉。
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明月已是名花有主,是他的人了!
而秀叙还未到荷花台,三公主的驸马爷已经忙不迭地前来迎接。
秀叙以前只顶着个小侯爷的名头,占的是皇帝的殊宠,可如今年方十五,却已是正经的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这份荣宠与能耐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明月则被引向女眷那一头。
然而明月很快便听到有人在喊她:“明月!”
只一回头,便看到小九高高兴兴地健步来到她跟前:“明月,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明月歪着头笑起来:“小九哥,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呐!”
小九一袭水蓝色的罗袍,身材颀长,眉眼柔和如星辰璀璨,笑容也是愉悦轻扬,他百无禁忌地认真打量了明月好几眼,与有荣焉地道:“明月,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儿这么多贵胄子弟,他们会看中你的。”
又展开象牙折扇,悄声附耳过来道:“韫娴瞧见又要哭鼻子啦,待会儿你多迁就一下她吧。”
明月噗嗤笑道:“这里这么多美人儿,小九哥,你莫要给我拉仇恨啊!我猜着你今儿准会来的,干娘和韫娴也来了吗?”
小九的心地纯粹真挚,干净得如同还未长大的孩子。
“她们都在那儿呢,”小九点点头,指了指女宾方向,又不无委屈地道,“你为何着急找她们,我们许久不见,你就不能多陪我说会话么?”
明月眨了眨大眼睛:“自然的自然的。”
她确实有话要与小九说,崔夫人先前提到小九与崔秉德因为陈姨娘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她想劝劝小九趁早丢开,为了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根本不值得。
只是眼下见小九神采奕奕的样子,又不忍心去提那档子让他难过的事搅合了他的好心情,便想着一会儿有机会再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可小九许久不见明月,却是有满肚子问题要与明月说,恨不能找个地方与明月到一旁叙叙。
很快忘追也走了过来:“小九哥,明月。”
忘追是跟着淮王世子严稷来的,这样的夜晚,他却执意穿着玄色的袍服,然而如此庄重严肃的颜色,愣是被忘追穿出离尘绝世,仙气清冽的冷淡感觉来。
明月却看得了然一笑,嗯,忘追始终深得她心。
忘追看到明月的装束时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小九当即笑道:“看,连忘追都认不出你了。”
忘追并不打算反驳,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今儿正嘉侯夫人赵氏带着许明蝶许如玉来了,还有那位让人糟心的南平郡王也来了,他怕赵氏母女又耍阴招算计明月,因而心中十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