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想要把粟邑的守军全都带去援救郃阳,县长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我这儿本来就没多少兵,还都是县民子弟,怎么可能跟你去送死啊!
于是苦笑着劝说道:“守军不过五百,且多是老弱乡兵,护城尚且不足,如何能与将军?且闻胡寇不下十万之众,将郃阳城围困得水泄不通,便将军率这数百兵去,也无异于羊入虎口,安能救得大司马?以末吏愚见,将军且在蔽邑好生歇息,将养士卒,我遣使往频阳去报郭帅,听候郭帅将令可也。”
周晋也就是那么一说,以表忠心,其实他这会儿别说去救郃阳了,连转身出城的力气都欠奉。于是就坡下驴,点头道:“阁下所言甚是,自不当鲁莽从事,白白折损士卒性命却于事无补……领我等来的山民,请阁下与他些财货,打发了吧。我等甚饥,先求一饱……”
周晋在粟邑城中休息了三天,吃吃喝喝,终于恢复了体力。频阳方面也传来郭默的将令,要他把难以上阵的伤兵留在粟邑休养,自率能动之卒,南下频阳会合。周晋不敢耽搁,便即辞了县长,率部出城。
杨清感觉粟邑城小兵弱,比夏阳还不靠谱,生怕周晋一走,倘若胡军来攻——都不必多,有个一两千的游骑,这城就守不住——那自己不仍然要陷身险地吗?腿上伤口寻医者看了,重新敷药、包扎,据说没有性命之忧,于是他就拐啊拐的,追上周晋,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说:“些许小伤,不碍我为大都督效死,还望周督带上小人……末将。大都督在郃阳被围,我又岂能安心在边邑静养啊?”
周晋颔首道:“真忠勇之士也。我若侥幸不死,必要好生提拔于汝!”只要你走得动,那就跟着来吧。
频阳在粟邑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也就一百里地,但因为有山地和上洛水支流阻隔,被迫要绕出近两倍路程去。因此他们出城之后,先沿路而向东南,走到晚间,在距离上洛水不远处安营扎寨。
虽然人数不多,周晋仍然高标准,严要求自己,按照军中规范,掘壕立营,并且散出哨探四出巡查,安排士卒分班站岗。杨清分到第一班,手按佩刀,在营中来回巡视——他已经是队长啦——自辕门起,绕营一整圈也就片刻功夫,忽见有名哨探跌跌撞撞猛冲入营,高叫道:“不,不……”
大概是想喊“不好”,又怕影响了士气,所以半道儿就把话给咽了,随即一脑袋就扎进了周晋的大帐里去。杨清急忙蹩至无人处,悄悄靠近大帐,侧耳偷听,就听那哨探禀报说:“洛水西岸,连营列寨,都、都是胡兵!”
杨清不禁大吃一惊,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难道真有灾星之命不成么?早知道就不跟着周晋离开粟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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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刘粲为了引诱郭默出城,特命刘悝、靳康二将率军万余,沿着山麓向西方挺进,假意渡过上洛水去袭取粟邑。他吩咐二将,行军务须仔细,勿为敌骑所趁,一旦遇敌,或且战且退,或原地坚守,争取把郭默所部全都吸引过来,牢牢绊住,候我派发援军,三面合围,将之摧破。
二将果然于路警惕,虽然所带辎重不多,又是大平原上,日行也不过五十里而已。三日后进抵上洛水西岸,反复哨探,不见敌踪,这才敢于涉渡,过河后便即安营扎寨。靳康说了:“本恐郭默发兵,半渡击我,今虽不来,或将于我背水时掩袭而至……须坚壁垒,且随时做好退至洛东的准备,方为万全。”刘悝深以为然。
于是一方面深沟高垒,一方面遣哨骑西向巡查,周晋所部既然能够发现他们,那胡军自然也能发现周晋了,急忙归报刘悝。刘悝问清楚了对方的大致数目,知道不过数百人而已,不禁大喜,说:“此必郭默前军也,不趁此击破之,更待何时啊?”也不跟靳康商量,便亲率领骑兵出了营寨,直向晋军冲去。
周晋得到的消息,则是胡军铺天盖地而来,数量无可胜计——其实是探子不及点数,就屁滚尿流逃回来了——才过上洛水,正在立营,距离自军还不到十里之遥!他当场就慌了,终究众寡太过悬殊,再怎么想要杀胡立功,以赎罪愆,就手下这几百残兵,也不敢直撄胡军之锋啊,急令拔寨……不,还是弃寨吧,把才从粟邑搞到的什么营帐、粮草、旗帜、车辆,全都撇了,咱们赶紧逃命为好!
只是除了周晋与部督、部督副三人,得粟邑县长相赠驽马外,其余全都是步卒,这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啊?再加周晋好不容易才把这几百残兵带出生天,实不肯舍之先逃,那速度自然就更慢了。
因此天尚未黑,便被刘悝追上。胡骑远远地望见晋兵,不待指令,便纷纷扯弓放箭,那名部督一个不慎,后背正中一箭,当即朝后一仰,倒撞下来,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杨清拐着腿就奔跑在其侧,见此情状,也不知道从哪儿鼓起来的气力,双腿猛然间发力,朝前一蹿,一把就把马缰绳给笼住了,随即右脚踩镫,将身一纵,便即纵跃上了马背。不过他虽会骑马,骑术不过才刚入门而已,如此这般跳上奔跑中的战马,自打娘胎来就是头一回,再加慌张、忙乱……跨上鞍桥才猛然发现,咦,我怎么骑反了,脑袋冲着马屁股?应该先迈左腿才是啊……
胡骑才一轮箭,便当场射翻十数人。周晋于奔马上转身回射,却一连两箭都无法中的。好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