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们也数不清沿江由他们亲手增建的码头到底有多少,他们只看到明军无穷无尽的从船上开向岸边。
俘虏们被明军庞大的兵力吓呆,他们实在是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明军开了过来,他们就那么呼吸沉重,痴痴的看着一队队明军从数里外缓缓走来。俘虏中不乏见过阵仗的老兵,他们手底下打败过许多明军,砍过无数明军人头,但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整齐且规模庞大的军队。
一个把总看得瞠目结舌,呆呆的喃喃了一句:“我的个乖乖,看这气势,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啊!...”
“不是一等一的强军,我们会败得这么惨?”
边上一个同样是把总,叫李德的军官俘虏苦笑一声,然后再次低下头去默默干活。他实在是被杀怕了,也打怕了。
在那些明军的最前头,一个模样看着十分年轻的将领骑在一匹马上,那将领上岸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对身边簇拥的几十位军官说着些什么。
城墙上监视俘虏修墙的明军轻蔑的看着这帮被充作苦力的俘虏,然后骄傲的对他们说道:“我们的大帅来了!”
说话间,城内几十个骑马的将领从城门冲出向着那年轻将领奔去,远远便下了马,然后一众将清军杀得丢盔弃甲的明军将领在那年轻将领身前敬礼,齐声叫道:“恭迎大帅!”
声音传得老远,令得城墙上的俘虏听得清清楚楚,那刻,他们心中震骇,明军的大帅就是那年轻人?
“瞧明军这架势,恐怕满州人打不过。就看那些兵的威势,就不是装出来的,唉,也不知练上多久,才能这般气势。”柳大洪此刻心中翻山倒海,只觉这明军实在是强得太过没边,远不是他们这些广西绿营所能匹敌的。
听了柳大洪这话,把头低下去干活的李德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眼城上,发现监工的明军都在看着城外,便小声说了句:“咱们若是跟着这等强军就好了。”
“是啊,咱们怎么就跟不了这等强兵呢,要不然也不至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柳大洪脸色讪讪,心中说不出的落寞,原先还存着指望三省绿营联军,明军肯定挡不住,没想到人家打赢了。现在来了这么多援军,且看起来这支明军一样能打,光看这援军规模就比绿营强了许多,这仗还怎么打?一旦这支兵马在广西站稳了脚根,他们这些被俘的清军恐怕就要悲催的很。
李德突然很想投明军,但凡是人,总不想当一辈子俘虏,当一个不知何时就会被活活累死的俘虏,他想跟强军干,成为强军的一员。他越想越觉得明军不会真就这样将他们当苦力消耗,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俘虏都能成为苦力在干活,至少那些被俘的鞑子都被拖到江边喂了鱼鳖。
他们现在虽然很苦,可起码还活着,每天还有饭吃,虽吃不饱可也饿不死,太阳下山就能放工回去休息。虽说每到休息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政委会过来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给他们讲满州人是如何残暴对待汉人,那些被屠城的地方是如何惨,说些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福州屠城、广州屠城、柳州屠城的事,又说什么满州人只不过拿他们当炮灰使,将来满州人真坐稳天下,汉人就会被他们永远欺压,任他们当牛马使唤。
一开始,绿营和汉军的降兵们对此很抵触,因为他们说的事情他们都有份参与,远的不说,广西境内的十几起屠城事件哪桩不是他们干的,要不然广西人口怎的就剩下现在这点人,明朝时上百万的人口怎的就凭空消失了?明军说被屠城的汉人怎么惨,女人们被掳去又如何惨,不是变相的说他们残暴,说他们替满州人为虎作伥么。所以军官也好,士兵也好,都是不以为然,都很漠然,也很烦他们,要不是自家小命被明军捏在手中,他们才懒得理会这些罗嗦的家伙。
然而随着每天都听这些事情,且每天听到的惨事都不同样,军官、士兵突然都有了心态的变化,不再是原先那种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心思,也不是乱世之中只为自家活,哪管旁人死的心思,而是突然间对过往所干的事情有些愧疚。
柳大洪没有这个想法,李德也没有,他们只是觉得从前做的或许错了,但是当不远处一个绿营的俘虏突然将躺倒在地,要身边的同伴用带有棱角的石块割去自己辫子的时候,他们一下呆了。
那割掉自己辫子的兵对着城墙上的明军喊了一声:“我割辫,我要参加明军!”
城上,一个个明军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俘虏,旁边的政委嘴角却露出微笑。他在等,一直在等,等第一个主动要求加入明军的俘虏,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激动的政委准备开口说话,视线却被城外传来的军歌吸引过去。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军歌?!
好气派,好有声势的军歌!
云从龙,风从虎...
明军正在鸣唱的是元末红巾军的军歌,这首军歌据传说是红巾军领袖刘福通所作,但已无可考据。但有史可考的是,成千上万的汉家男儿齐声唱着这首军歌葬送了元王朝。
如今,事隔三百年,这首曾唱响在大江南北的军歌再次传诵在世人耳中,这一次,难道葬送的会是刚刚兴起的大清王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