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让方伯费心了。”饶是公孙对人家董卓抱有成见,此时也不禁心中一暖。
“说来,我赠你的短刀,可还利吗?”点完关键之后,趁着其余二人并未反应过来,这董仲颖忽然就是一问。
公孙当然晓得对方在说什么,便也当即笑道:“董公的刀已经利到能断两千石的后路了,能做成此事,全赖董公的威风!”
董卓闻言再度大笑:“说到底,还是刀子比公文更利!”
公孙心中一惊,偏偏又无言以对。
这边公孙和董卓直接在路边不顾身份握手言欢,直接把那边刚刚下车的雁门太守郭搞得是眼皮直跳。
话说,郭来雁门也有一阵了,他家在太原,勉强算是半个地头蛇,而且家世也高,无论是水平还是执行力怕都不是赵歧那种废物能相比的。然而,即便是他这种强势太守,也不得不刻意忽略平城这边的情况,以及郡中莫名其妙支付出来的粮草……毕竟,人家凭本事扳倒的一个两千石,谁敢不服呢?
但是,心里清楚是清楚,等到亲眼看到自己郡中屯驻的一个千石司马和自己头上的方伯如此亲密,也是由不得这郭太守心惊肉跳。
另一边,公孙见到郭下车来,自然也是赶紧上前问候,搞倒一个太守了,难道还要搞第二个?既然已经让整个雁门知道自己厉害了,就没必要再刻意的装腔作势了。
再说了,今日终究还有一个持节的顶头上司在后面呢。
“你便是公孙文琪吗?”最后出现的臧臧伯清仪表堂堂,上唇与颌下的胡须虽然不及董卓那么旺盛,但却打理的格外干净整洁,咋一看,还真有所谓花架子的感觉,但是他的下一句话,立即就让公孙收起了这个想法。“初次见面,你这人倒是让我猛地想起了昔日在扬州平叛时的另外一个部下,也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勇猛,一样的百无禁忌……不过,你与那个叫孙坚的小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刚刚行礼完毕抬起头来的公孙心中不禁微动,然而面上却是依旧微笑从容:“回禀中郎将,那位孙坚想来是南方的豪杰,而我却生于幽燕之地……”
“不是这个。”臧一边说一边摇头道。“我是指他家世不如你!”
公孙不禁为之一滞。
“那个孙坚孙文台,家道中落,不过勉强算是个县中豪强之家。”臧扶着佩剑绕着公孙继续说道,而董卓与郭则明智的后退了数步。“自己募兵千人,辛苦讨贼,却不过是得了县丞之位。而你呢,却家世两千石,有海内名儒做老师,有当朝太尉收为入室弟子,还有家乡太守招为女婿,甚至听说,便是朝中名士如蔡伯喈者也与你相交甚笃,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袁绍也颇为倾慕你的豪气,所以刚一被征召就被拜为了千石司马……总之,你这人文武齐备,弱冠扬名,经学与武功都不缺,便是个瞎子也晓得,你将来必然是要成大器的。”
“都是长者厚爱。”公孙勉强支应道。
“厚爱不厚爱吧?”臧转完两圈后终于还是停在了公孙的前方路面上。“这年头做官靠的就是上头有人‘厚爱’,有什么可推辞的呢?只是文琪……我来之前一直没有想通,你如此家世,如此得长者‘厚爱’,为何却还要和那孙文台一样,行事如此操切呢?孙文台是心中有功利心,而且终究是没读过多少经典,你心里却为何又如此急迫呢?莫非是我见识少,北疆边郡人物天生就是如此不与人留余地?”
董卓扶着腰带眯了眯眼,郭则面无表情的看起了树枝上之前惊起如今又飞回来的麻雀。
公孙先是瞥了眼董卓,然后才正色向臧回复:“臧公……不知臧公所言‘急迫’二字,究竟是指何事?”
臧默然不语。
等候良久,眼见着对方不答,公孙鼓起勇气继续问道:“是指我在辽西潜入敌营救出府君亲母一事,还是说我数月前仿效桥公故事为雁门去一残民贼之事?”
臧依然不语。
“臧公。”一旁的并州刺史董卓忽然叹气道。“我听人说,心存忠义的人看事情总是能看出忠义来,有德行的人看事情也能找出德行来,而若是眼中只有功利,岂不是看天下万事万物就都只有功利二字了?文琪所行诸事,依我所看,俱是极佳的!”
臧扶着佩剑转过身来,而董卓也扶着腰带与对方迎上,二人对视,却是各不相让。而与此同时,两人部下的并州精锐与西凉甲士也在各自首领带领下隐隐相对……郭本人倒还好,可是他身后的一群雁门郡吏不免就脑袋冒热气了。
就这样,持节的使匈奴中郎将与代表朝廷巡视并州九郡的并州方伯对峙良久,却终于还是前者率先叹了一口气。
“董公。”臧无奈摇头道。“我非是有意轻侮汝等边地豪杰,也不是要刻意刁难这个年轻人……你想想,我若是想折辱他,直接到他军中,将符节立在一旁,到时候任我怎么折辱,你与郭府君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一旁说话吗?他本人又能如何呢?今日在这路边野地停下与他说话,恰恰是在爱护他,想与他说一些心里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