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见了苏默,庞大人又是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出溜到地上去。苏默心中鄙视,却赶紧上前扶住,低声道:“寻个去处说话。”
庞士言连连点头,身子却跟打摆子似的,哪还说的出半句话来。苏默摇摇头,叹息一声,只得半扶半抱着他,这边让人背了卫儿,喧宾夺主的直接令人往书房去。
待到进了屋,庞士言坐到椅子上,好歹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气儿。颤声道:“仙童,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默摆摆手,先将卫儿安置好,又转身令下人找件干净衣衫换了,并准备热茶来。待到下人去了,这才转身将今晚之事儿细细说了起来。
他又是更衣又是要茶的,并不是摆谱。而是就庞士言现在的德性,压根办不了事儿。好歹让他喝口热茶稳稳,才能定下心神不是。
果然,等苏默说完,热茶也来了,庞士言抖索着喝了,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庞大人不怕命案,怕的只是鬼神而已。当弄明白来龙去脉,便也就镇定了下来。
“如此,本官这就着发通票,随仙童,呃,随公子走一遭。”庞士言微一思量,慨然道。
苏默摇摇头,低声道:“最好不要惊动他人先,只明府亲自走一趟,带上典吏和仵作,再有三五个亲信便可。此非常之时,不宜宣之于外,安定人心为上。”
庞士言猛省,当即唤来家人,低声嘱咐一番。下人去了,苏默又道:“这个孩子且先安置明府这边,还请好生看顾。”
庞士言自是应承,并无异议。
不多时,外面众人集结好了,各挑着灯笼火把。庞士言和苏默出来,和典吏点点头打个招呼,一行人径直出了县衙,直往城南而去。
从四海楼酒宴结束,再到苏默救回卫儿,至此时再返回凶案现场,已然是将要天交四更了。
苏默昨夜喝了不少,又连续追敌厮杀,到了此刻,其实已是浑身酸痛、两条腿灌了铅似的。但眼瞅着再过个把时辰,便要有那早起之人了,也只能咬牙忍着坚持了。
好在其他几人都是睡了半宿,此时都是精神抖擞,便分出两人来扶着他,一行人速度倒也不慢。
待到到了楚家门口,先分出两人让典吏带着往城西那边去了,这边又使人守住门口,苏默和庞士言才跟着仵作和余下两个差役进屋。
一边走,苏默一边向几人解说当时的情况,自有人详细记录下来。到了楚神医卧尸之处,仵作便指挥着差役和小徒弟一起,按部就班的进行验尸,填写尸格等事。
庞士言受不住屋里的血腥气,拉着苏默出了屋等着。苏默趁机问起这楚神医的跟脚,庞士言蹙眉想了想,摇头道:“本官来这武清任上不过三年多,好似之前,这楚神医便已在武清了。说起来也没什么异常,凭着一手好医术,落了个神医的名头。也没听和什么人结怨,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颇为淡泊。其人名字一时记不得了,向日都是以楚神医称之,这个待回去察看名册就知。他家里那个娃,说是他的孙儿,其父母在何处好像也没提起过,生死事也未知……”
苏默无语,听的直翻白眼,这说来说去跟没说一样。正鄙视着,里面仵作验尸以闭,只是出来复命之际,脸色却是不对。
将填好的尸格双手奉上,想了想,又靠近庞士言耳语了几句。庞士言身子一震,急急翻开尸格仔细看了起来,半响抬起头来,脸上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苏默看的诧异,低声问起。庞士言不语,先是挥手令人开始清理,一边拉着他往门外走去,苏默只得跟上。
一直出了门,往城西走出老远,庞士言才轻吐出一口气来,面色复杂的看看苏默,低声道:“苏公子,此案怕是有些麻烦。”
苏默皱眉道:“怎的?”
庞士言轻轻的道:“阉人。”
苏默不明所以,庞士言又加了一句:“那个楚神医,是个阉人。”
苏默一惊,随即低声道:“你是说,这楚神医是太监?可他有胡子啊。”
庞士言诧异的看他一眼,摇头道:“胡子是假的,黏上的。”看看他又道:“太监定然不会,能做到太监这种品级的,都是有职司的,哪会在这小小武清藏匿。便是辑事厂的密探,也断不会安排太监,那样太容易暴露。”
苏默讶然,问了半天这才搞明白。后世提起阉人就说太监,其实是错误的。
太监一词,是专指宫中阉人的一个位阶。净了身入宫的,首先从小火者做起,然后积功提升到手巾、乌木牌。然后高一级的便是听事、当差、奉御、长随、典簿等。至于太监,却是最高阶的了,从大到小分太监、少监、监丞。这高阶的太监,只有十二监二十四局的掌总才能称谓。
得,又被科普了。苏默有些惭惭,只得扯过话题道:“明府方才说的麻烦是怎么回事?”
庞士言叹口气,道:“这些阉人本身就是麻烦。如公子所言的城西,怕是这类阉人不在少数。我朝自太祖伊始,便有明律发布,严禁私自阉割,一旦查出,皆斩。凡治地官长,亦要受连坐之事。”
说到这儿,苦笑一声,叹道:“好在现在不是洪武朝,当今宽仁,不然的话,单只今日之事败露,本官这乌纱保不保得住难说,怕是连性命都是两说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苏默听的瞠目结舌。合着今日才知,原来还真有挥刀自宫的。照这么说,也不知道那姓楚的老家伙会不会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