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仁是夏纳人(中原人),哈多尔是渤罕人(渤海人),他们都是官府派来的护村人(戌兵)。我们村的人总是给他们鞋穿,给他们烟抽,给他们吃的,给他们衣服,给他们钱花;老婆婆们也常给他们衬衣、脸巾、袜子,让他们吃饱喝足。可是他们呢?你们知道吗,小伙子们,对这些乾国人,你就是把心都掏给他,他也不会满足的,他还要你的灵魂。乾国人不杀狗,因为那是有罪的。可是杀人,却没有什么,伊斯兰教徒在他们眼中比狗还不如!你们看,我的弟兄们,由于我们有罪,真神谙拉把我们交到什么民族的手里了!主啊,我的真神谙拉!先知穆罕默德啊!我们还要长期忍受下去吗?”
首领抬起头来,望着苍天,在他那黑油油的脸上淌着泪水。这时,他在祷告。起事队伍虔敬地沉默着,眼望着地下;但是,当首领开始自豪地、愤怒地说起话时,起事队伍立刻又活跃起来了:
“我们要报仇,小伙子们,我们报仇!我们要向敌人报仇雪恨,我的弟兄们!”
“我们要报仇!”乌斯特曼的起事队伍喊道,接着又对乌斯特曼说,“告诉我们后来怎么样了,乌斯特曼大叔!”
“让我休息一下吧,小伙子们!明天早上提醒我,我会把后来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你们的。”
起事队伍站了起来,向四方散去:有的去休息,有的去站岗,有的到挤奶场去找食物,有的在篝火旁打瞌睡。死一般的沉寂又笼罩了一切。
那是一个清晨。人们很难想象,科古琴山的清晨是多么瑰丽,多么富有活力,特别是在春天。没有到过密罗特和鲁纳尔村之间的科古琴山的人,是不可能知道伊犁有多么美丽,这个人间天堂有多么雄伟的。爬上最高峰,环顾一下四周吧。在你面前的山脚下座落着伊犁城,城里点缀着各种花卉,周围是富饶的葡萄园。伊犁河和绿色的河岸尽收眼底,它象一条蛇似的婉蜒前进,爬进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在山里不见了,接着又流入远方,那蓝色的平静的河水冲刷着美丽的河岸,岸上是一片片葡萄树,苹果树、李子树、梨树和核桃树;山洞里流着淙淙的泉水,汇向大河。那边,雨水积成的高山湖泊,在有无数飞禽走兽的翠绿色草地当中象镜子一样闪闪发光。山脚下种着大片的玫瑰,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芳香;头上戴着玫瑰花环的年青姑娘们,正在采摘玫瑰花,准备把它们制成玫瑰油,运往国外,夜莺在他们周围歌唱。一个农村姑娘手拿锄头到葡萄园去锄地。唱着民歌鼓舞精神,一个漂亮的农村小伙子套好了两头大灰牛到田里去犁地,一个牧童赶着羊群去吃草;她身后跟着一只灰色的牧羊狗,它象新郎望着新娘一样望着它的主人。小羊羔互相追逐嬉戏,小山羊用那刚长出来的角互相抵着玩儿,象小妖魔似地在山岩上爬来爬去;青蛙演奏着那通常的音乐会。向左面看看:一道道高山伸延着,雪峰直入云霄。那里,什么生灵都看不到,只有一头灰色的山鹰在山岩上空翱翔,它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好落下来安心地吃自己的猎获物——可能是一只兔子,一只田鼠,或者是一头小羊羔。往下可以看到低矮浓密的灌木丛;再往下是多年的古橡树,在这些古树周围长着各色各样的茂盛的花草。右边,在四周则是洼地、秃岩、湍急的山溪和清澈的小河,以及由红土、蓝土、白土构成的五颜六色的陡岸。再过去就是一个幽暗的王国——一片黑黝黝的高高树林,立在悬崖峭壁上;一条又窄又陡的羊肠小路穿过树林,它的一边是深渊,另一边是又高又平的岩石;可是突然一座新的高山挡住了小路,就走进一个阴湿可怕的大洞,除了黑暗和潮湿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这些难于穿行的密林里活动着一队队的游骑兵。这里可以找到回族人、哈萨克人、畏吾儿人,信奉佛教的蒙古人。在那里就是住上几辈子,魔鬼也不会找到的!真的,所有被赶出来的人,所有自由的人,所有诚实的人,所有热爱民族的人,所有受苦难的人,都到那里去生活,过着人的生活,同俄国人作战,为自己的民族命运而忧伤,所有这些勇士都殷切期待着那召唤他们出征并给他们以自由、和平和幸福的号角。
但是现在,他们离开了原来这条路,被仇恨遮住了双眼,不再看他们面前的一切。
如果他们转过身来往后看,就能看到另一幅更美妙的图景。广阔的平原一望无际,那里散落着城市、村庄、树林、河流、金黄色的田野和青翠的草地;他们能够看那远处有一条明亮的、细长的、弯弯曲曲的带子,在阳光照耀下象钻石一样反射着光芒,这就是伊犁河。再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一切都消失在云雾之中……
起事队伍聚集在火旁,火上用铁钎烤着一只公羊;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在来回翻动着它,不时用手指摸摸,然后又舔舔指头……乌斯特曼坐在小伙子们当中,抽着烟袋,他突然说道:“当我要杀死某个不能自卫的乾国人的时候,我常常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对我说:残忍的乌斯特曼,你不是个人!莫非你不是伊斯兰教徒?你那伊斯兰教徒的心哪里去了?难道你的父母是这样教育你的吗?难道你的伊玛目是这样告诉你的吗?于是我就不想抬手了,我开始后悔了。但是我一想起那些可怕的万恶的日子,我就变得非常凶狠,没有人性,遇到谁就杀谁。”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