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门将水杯放回桌上,用了个造水术重新将水杯接满:“这就是结束了吗?我还以为你会讲到你和未来的我是怎么认识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安妮突然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撑住床板,刻意地将脸侧向床的内侧,躲开耐门的目光。
她使劲屏住呼吸,不想让耐门看到她脸上的那抹羞涩。
“不……其实这不是结束。我的历史在这里就结束了,你的未来却还没有。”
她闭着眼睛说道,语气听起来分外低沉。
“再然后,我就回到了这个时代,并擅自修改了你的命运。你本应去帝国的。女皇不会任命一个陌生人做他的首相,贵族不会在陌生人的军旗前投降,帝国也不会接受由一个外来的冒险家起草的宪章……”
安妮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说出了那句道歉。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而我改变了这一切。对不起。”
这个道歉已经在安妮的心中萦绕许久了。
她已经知道他和他是同一个人。她已经知道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她也已经不在乎自己投入多少力量去和命运对抗——但是,她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或许抹杀了
“耐门·休·柯曼”的未来。
“那又怎样呢?”耐门再次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他果然如此回答。
安妮之前就已经猜到他会这么回答,她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开解她。
“我之所以为祖国而战,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令我如此决定。如果我将来会成为帝国首相,也是因为将来的情形会令我做出那样的决定。这并不是因为安妮你改变了命运,而是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宿命并不存在,这并不是安妮你的责任。”
她用力挣扎了两下,但这次耐门手上的力气要大多了,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这种程度的握力不足以弄痛她,却足以保证只剩一条手臂的她无法自己挣扎出来。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道路的时候,你可以去帝国。在那里,你有机会成为帝国的首相,以及整个文明世界的实际统治者。”安妮只得又强调了一遍,“或许现在的你还不明白,可是我必须要把这条道路告诉你!这是我的责任。我不想破坏你的未来。”
“谢谢,我会记住的。只是,我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耐门敷衍地笑了笑,提出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安妮,你刚才说德兰是你的故乡。那就是说,未来的你是一个帝国人。为什么你要选择来到我们南方诸国,并同你未来的祖国为敌呢?你为什么会想要如此改变这段命运呢?”
安妮愣住了。
这个问题是她第一次听到,也是她第一次想到。
她到底为什么要回到这个时代来改变
“耐门·休·柯曼”的命运呢?
她曾经有过很多理由。她想要找到那个消失的男人。
她想要了解他的年轻时代。她想要考验他的能力和胆识。她想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保护他。
她想要和他一起创造属于两人的回忆。
都不是的。
虽然安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但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答案,都早已躺在她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它们已经在那里等待很久了,只是一直默默等着那个被说出来的机会。
“你或许会认为,我是穿越回来同柯曼和它的执政者为敌的……不是的。我爱我的祖国,我也同样爱它的首相。神圣柯曼帝国为世界带来了进步,安全,和平,知识和科技。就连他的敌人,也不能否定他的贡献。”
安妮用并列关系悄悄回避了两个爱在含义上的略微不同,但耐门听出了语气上的微妙差异。
他心情复杂地笑了笑,咽了口唾液。
“可是,神圣柯曼帝国最终还是失败了。在创造了光荣和辉煌的同时,那架庞大的组织机器逐渐锈蚀老化。它是强大而有力的,以至于在它的控制和设计者死去后又继续了三年的战争;但它还是失败了,同它所有的国民一起。我后来发现,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为什么?”耐门好奇地问道,“因为那是一个邪恶的独裁帝国?”
“不是。神圣柯曼帝国有宪章,有选举,有官僚系统,有主持正义的帝国议员、执行法官和护民骑士。这个组织的设计宗旨也很好,是‘奖惩分明’。提拔出色的成员,惩罚表现不好的成员。它曾是充满效率的进步机器。”
“曾是?”
“任何组织都要面临一个悖论。每个组织都需要更替成员,那些表现出色的人会得到提拔——直到他们被提拔到自己无法再表现出色的位置上。只要组织运转的时间足够长,这将会造成一个必然的悲剧结果。”
耐门略想了想,便想到了结论:“只要时间足够长,所有的位置都会被平庸甚至是不称职的人占据。”
“可这架巨大的机器难以随之改变。它只能想办法改变组织结构和选拔标准来适应不同的情况。遗憾的是,不论那选拔标准是才能还是忠诚,是腐败还是残暴,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你用腐败作为标准,组织最终会充斥着连腐败贪婪都做不好的人;如果你用残暴作为标准,最终会充满连残暴镇压都做不到的人。”
安妮苦笑着回想着自己后来读过的历史,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