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门立刻明白了安妮所说的风险是什么。
如果真如安妮所说,他本有机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话,他今后的所有行动都会受到这一目标的诱惑。
但是,因为宿命并不存在,他很可能会最终失败——那时他体会到的痛苦会比不知道未来时强烈得多。
很多人都会后悔人生中做出的各种选择——如果有个人从未来回来,告诉他
“你本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因为在我所知的历史中是这样的”,这种痛苦肯定会十倍、百倍的放大。
如果是前天的耐门,或许会拒绝承担这种痛苦。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这种想法就像一个工业时代的普通人认真考虑自己要成为一名大亨一样不切实际。
但现在的耐门不会拒绝这个机会。他需要力量。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需要力量。
“那么,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在你的历史中,未来的我将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安妮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就像她知道他会这么选择一样。
就像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样。
“我敢打赌,你绝对猜不出你将成为什么样的大人物。”
耐门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两百多岁的大魔法师,就算成了世界的霸主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你还有什么更奇特的未来么?”
“历史总是比故事更离奇。”
安妮自信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你将得到皇帝的姓氏,并成为帝国的首相。”
耐门呆住了,结结巴巴地确认道:“帝国?你说的是那个‘神圣柯曼帝国’吗,安妮?还是其他的帝国?”
安妮的眼神变得空灵起来,投向无限的远方,投向她回忆中的未来。
“正是‘那个’帝国,而你将会被称为耐门·休·柯曼。那大概是大约二十年后的事……不到四十岁的耐门·休·柯曼在1688年成为了帝国首相。那一年他指挥着皇室和远东的联军,从贵族军手中收复了德兰,重新统一了分裂的帝国……”
“请等一下,女皇是奥莉亚吗?”耐门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是啊。古斯塔夫没有女儿——就算有,他女儿二十年后也不足以加冕吧。”安妮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
“呃……没有。请继续。”
耐门想了想,决定不把这个自己的某段回忆和那个自己的休·柯曼姓氏联系起来。
安妮回到了自己的回忆中,用近似耳畔低语的声音,讲述着那些记载在历史书上的陈年往事。
她的那些陈述略过了中间那些眼花缭乱的军事和政治行动,直接展现了一切的起因和一切的结果。
“你将要建立的新生帝国,注定将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成果,它将创造至少两百年的辉煌。这个时代没有普及教育,没有社会保障,是帝国缔造了这一切。从来就没有人保证过,自称共和国的国家会比自称帝国的国家要好,民选的官僚会比皇帝的臣仆要好,大亨和政客会比清官和忠臣要好……”
那本该是一个关于绝境,胜利,荣耀和衰落的漫长故事,用押韵的叙事诗体写成。
事实上,它却是一篇乏味的历史年表8删坏昧钊烁猩恕
她讲了帝国在这场战争中的僵持,失败,债务和随之而来的统治危机,讲了贵族们的叛乱,古斯塔夫的死和他的女继承人。
她讲了女皇任命了一个率领着一些东方雇佣军的男子做她的首相,讲了他带来的战争,统治和恐惧。
她讲了帝国宪章的签署和女皇在德兰染血的再加冕礼,讲了殖民地战争和环球商路的开辟,讲了东方航路公司的极盛和泡沫,讲了极东危机和断界长城的建立。
她讲了
“费戈塔-新柯曼尼亚和约”的签订,讲了漫长的工业化和柯曼和平,讲了诸共和国及殖民地的革命与独立。
她讲了教育普及与魔法使用者数量的激增,讲了经济萧条和外交大逆转,直到最终结束这一镀金时代的大陆战争……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不知不觉间,她和他已经平躺在同一张床上,一同望着天花板,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紧紧相握。
在这段讲述中间,自由钟前后共计响了三次,伦尼的地面也震动了两回,耐门估计是有些法师正在像他一样研究如何在魔网环境中使用法术。
他这间破平房的房顶也被震裂了一些裂缝,两三点天光透过裂缝汇集的小洞透进来。
他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右手,一边听着那未来的故事,一边随时准备应付各种意外。
但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到这个漫长故事的进行。
“……在首相死后三年,德兰军政府投降了。柯曼重新分裂成没有威胁的独立国家,它的首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中立自由市,那是我的故乡。这就是‘首相的时代’的结束。”
安妮沉默下来,舔了舔嘴唇,耐门忙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喝完水,金发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久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