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几人还是平常微服出巡时常穿的短打扮,还不如他老崔那件琉璃作坊的工作服看着体面。薄启倒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子,可端着饭碗小心讨好的神情,怎么瞧都像是组团来讨饭的。
作为十里八乡最富庶的庄子,自然是乞丐经常光顾的地方,佃户们都习惯了。可是自家庄主也常亲自带人到庄子里讨饭就不合适了,明明家资万贯难道连几个和尚、乞丐的都打发不了吗?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可粮食也是辛苦种出来的,白白得送出去真是好不心疼。
马度扭头看看老朱几个还真像是讨饭的,尤其是薄启那副模样就戏谑的道:“本侯在路上看他们几个饿得头晕眼花,就带过来找口吃的,家里有什么就随便打发他们一些就好。”
老朱和元生那都是讨饭的行家,元生上前两步故作一副可怜模样道:“俺们几个初临贵宝地,不小心丢了行囊,眼下衣食无着,还请老丈怜悯一二。”
“既然是侯爷带过来的那便是贵客了,老汉还没有吃早饭呢,正好一起吃吧。”老崔把笤帚扛在肩上,扭头招招手道:“别愣着了,快来吧。”
“这就来!”老朱呵呵一笑带人跟上。
老崔到了自家门口拍拍院门喊道:“老五媳妇快开门,俺回来了!”
村民的院墙都不高典型的半身墙,倒不是没钱盖,实在是觉得用上好的红砖垒院墙太浪费了,有半人高能圈住家里的禽畜就行。
老朱伸着脖子往院子里面乱瞟,见着偌大的院子里面有牛棚有鸡窝,嘴角就不由得荡出一股笑意。
老崔用粗糙的老手戳戳老朱,“你这汉子不老实乱瞅啥,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咋一点规矩都不懂哩。”
现在的崔五是出了名的能人带着人专门给侯爷盖房子,自然不再是光棍汉子,娶得还是城里的好人家的姑娘,不仅俊俏还十分的懂事孝顺,老崔十分的满意。
见老朱望着院子里眉飞色舞嘴角带笑,以为他想勾搭自家的儿媳心生不满便出言斥责。老朱倒是没摆皇帝的架子,按下韩成的手笑道:“老丈误会了,俺是看您家里有鸡有牛为你高兴哩。”
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朱吃瘪的样子,马度压不住心中的笑意,肩膀不由得直抽抽,老朱固然好色,可宫中美人一大把,还不至于瞧得上老崔的儿媳妇。
“爹,今天回来挺早,饭都给您准备好了,这几位是谁?”
“侯爷带来讨饭的,赶紧的到楼上待着,不叫你莫要出来。”打发走了儿媳妇,老崔这才领着几人进了院子。
老朱进了院子不着急进屋,凑到牛棚边上随手抓了两把草料放在食槽里,伸手在牛的脖子上亲切的抚摸,“我小时候给地主放的也是这么一头大黄牛,比这头还要壮实些,可惜还是死了,现在想想挺让人心疼的。”
估计是被老朱摸的舒服,大黄牛哞哞的直叫唤,还伸出红红舌头舔舐老朱的手掌。老崔放下扫帚笑道:“看你像是个放过牛的,这牛确实不好伺候比人还金贵,一旦生了毛病免不了一死。”
“我放的牛不是病死的,是被我和村里的兄弟们一起杀了吃肉了。”
老崔舀了盆水一边洗手一边道:“你可真会说笑,杀了地主家的牛他还不得打死你,那年头一条人命只值一头驴钱。”
“哈哈……可不是嘛,差点没给地主家打死。”
“赶紧得过来洗手,到屋里去吃饭!”
虽然住了新屋可家里的摆设还是从前的那些,老旧的桌子矮小的凳子,但是桌子上的食物再不是从前的窝头面汤。
“赶紧的坐吧,想吃什么就吃,正好有新出锅的白馍。”老崔把馍筐子搁到桌上,“俺再去锅里盛几碗饭来。”
元生把老崔按到凳子上,“您老坐着,我去盛饭。”
“算你还懂些规矩,咱家里比不得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白面馒头红薯稀饭,还是能管饱的,还有几个咸鸭蛋正好一人一个。”老崔从筐子里取出几个鸭蛋来一人发了一个,自己却没有。
韩成正要把鸭蛋让回去,老崔却摆摆手道:“看着都是豪爽的汉子,咋比和尚还琐碎,给你吃就拿着,俺这几年除了龙肝凤胆什么东西没吃过。”
老朱用指甲刮了刮蛋壳上的残留的蛋白放进嘴里,笑道:“给你就拿着,老丈一看就是个吃过东西见过世面的,还会在乎这一口鸭蛋。”
“嘿嘿……可不是,俺也是吃过大席面见过大场面的,不是俺跟你吹牛,俺还见过当今的皇上哩!”
韩成笑问道:“老丈竟是见过皇上的?”
“是哩,那年侯爷大婚,皇上那时候还是吴王,亲自过来贺喜的,俺就在边上瞧着呢。那天晚上俺这辈子头一次吃了十八个碗的酒席,沾着肉汤一连吃了十个馍,那时候就想着撑死算逑,下了阴曹地府也是个饱死鬼,呵呵……”
老崔笑众人也跟着笑,众人笑罢,马度打趣道:“我还不知道有这一茬,亏得当年阎王爷没收你,不然我可就造了孽了。”
老崔却正色道:“侯爷说的哪里话,看各位的年龄都是从那个年头过来的,应该知道老汉不是在说笑,至正年间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只要不是让观音土给撑死的那都是个福气。俺家的老婆子就是那时候饿死的……”
老崔说着就有浑浊的老泪从耷拉的眼皮下滚落,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客厅顿时鸦雀无声,让端碗回来的元生一头雾水,“老丈这是咋啦,可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