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延和二年夏六月初二,清晨。
杨孙氏和往常一样,很早就起来了,在侍女服侍下,梳妆打扮。
“夫人……”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在门口禀报道:“昨日收购的毛料与支出账目,都已经整理好了,请夫人过目……”
“放书房吧……”杨孙氏慵懒的说道:“吾自会去看的……”
“诺!”管家低头应了一声,就要离去,便听到杨孙氏的声音传来:“这几日来,鶄泽的地方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夫人……”管家想了想,答道:“还是那样……”
“下面的人,虽然都很用心照看了,但,鶄泽太大了,还是有许多的商人与游侠,混了进来,下面也有许多贪图便宜的人,被人引诱,便卖掉了自己的毛料……”
“哦……”杨孙氏看着自己面前的铜镜,镜中的自己,俏脸依旧明艳动人,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年轻依旧,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便吩咐道:“若是其中没有偷奸耍滑、坑蒙拐骗,乃至于明火执仗的强买强卖之人……”
“便教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都不容易,也都不轻松……”
她微微伸手,在自己的下腹上轻轻的抚摸了起来,神色渐渐温柔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在漠南的商人与游侠中传说的母老虎,反而充满了母性光辉。
管家闻言,微微一楞,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低头道:“小人明白……”
“那就下去吧……”杨孙氏微微挥手。
“诺!”管家于是低头再拜,辞别而去。
杨孙氏则站起身来,身旁的几个贴身侍女立刻就将她搀扶起来。
更有人将一碗刚刚熬好的肉糜端来,呈递到她面前:“夫人,这是厨房刚刚煮好的温补肉糜……”
“嗯……”杨孙氏接过来,微笑着坐到塌上,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尝着。
一边吃,一边甜蜜的笑着。
心中更是喃喃自语:“我儿啊,我儿啊……汝父很快就会回来了……”
想着心上人,她就笑的更加灿烂了。
对一个女人来说,怀孕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尤其是杨孙氏这样的女人,当她得知自己已然有孕后,整个人的行事作风就彻底变了。
由之,令整个鶄泽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毕竟,她和她控制的商队、资本以及力量,是这鶄泽地区数万归宁人都无法反抗的存在。
鶄泽附近百里,几乎所有的牧民、织工甚至织机,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也是唯一一个,现在可以大量吃下鶄泽的毛纺制品的大贾。
庞大的贸易量和空前的利润,也使得她可以大量雇佣武装扈从。
如今,在这鶄泽,受她供养和雇佣的人群,遍及内外。
几乎可以称得上,没有归宁人,不受她影响。
资本、利润、技术和暴力以及强大的官方背景,加在一起,使得她这个长安来的寡妇,在这漠南边陲,形如太上皇。
旁的不说,单单就是那上千人的武装护卫,就足以令任何敢和她掰手腕的人喝上一壶的了。
更不提‘张蚩尤的女人’这个王炸级别的头衔。
她本人的手腕和手段,也是相当犀利。
从一开始,就雷厉风行,借助优势和影响,果断的垄断和控制了整个鶄泽内外从畜牧到浆洗、锤纺、纺织、销售、贸易的全产业链。
所有来此的商旅,都只能和她交易。
谁敢私下接触,一旦被发现,轻则暴打一顿,重则人财皆失!
在这漠南不毛之地,失踪个把商人,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也就是近来,她才渐渐的放松了控制和禁锢。
这既是为了积德,为她腹中刚刚诞生的孩子祈福。
也是一种生存策略。
做人不能太霸道!
总要给别人留点空间,不然,别人就不会给你留空间!
汉家最不缺的,就是胆大包天的人物!
吃完肉糜,杨孙氏就在侍女们搀扶下,走出房门,来到了外面。
不远处的山谷中,隐约传来了整齐的读书声。
“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杨孙氏侧耳听着,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起来,她轻轻抚摸着肚皮,近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在早上,在这院子里,远远的聆听远方来的读书声。
为此,她甚至派人从雁门采购了数百石的竹简与刀笔,送去那学苑中,交于其中的蒙师们,更捐助了价值数十万钱的毛料、衣物、盐茶与其他生活物资。
更主动承担起了学苑的开支、耗费。
这种行为,让杨孙氏很舒服。
产生了自己帮助了很多人的感觉。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她明白,这样做一定会讨好那位远在数千里外的男人——她与她孩子未来的依靠。
侍女们则都是纷纷吹捧起了自己的女主人。
“夫人可真是心善呢……连夷狄化外的蛮子,都肯捐钱捐物,让他们也能沐浴王化……”
“可不是嘛……夫人前些日子,还写信回家,让公子拿出了五百万钱,给郁夷修了几条桥呢……”
“论这心善人美,谁能与夫人相比?”
杨孙氏听着,微微翘起了嘴唇,微笑着道:“你们呐,净会说些好听的话……”
手却不由自主的抚摸起了小腹,眼中满怀温柔。
当今天下的家庭之中,基本只有两个模式。
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