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帷幕外传来了吕温的声音:“老师,侍中领新丰令张公来访!”
董越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满脸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甚至都顾不得和延年公子打招呼,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了,赤着脚就起身跑了出去,问道:“张侍中何在?”
延年公子楞在了原地,颇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入关中,过华阴而北,世人皆云: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才学兼备,德义无双……”他在心里暗想着:“又有传闻说,此人乃留文成侯之后,颇有乃祖之风,翌日或能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又闻之,此人别号张蚩尤,性格暴烈,宁折不屈,曾因儒生辱其于长杨宫外,就敢单人匹马,叫阵于太学之外,一战而天下经,使太学群雄俯首……”
“后因天子幸赏,擢升侍中官,奉命以佐长孙,从此一飞冲天!”
在他的视角来看,这个曾经的毛诗弃徒、黄老弃徒,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几乎就是一个传奇,一个奇迹。
年不过二十,弱冠之年,就已经完成了从布衣而至侍中的伟业!
整个汉室历史上,能如他这样,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如此气势的人,十个手指数的清楚。
而这些人的名字,每一个都必定载于青史,垂于万世,为天下人所仰!
譬如贾谊贾长沙,也譬如冠军景恒侯霍去病。
而这个侍中官,似乎拥有比贾谊贾长沙和冠军景恒侯更灿烂美好的未来。
因为,传说中他深得当今与曾欲下诏,以留候后嗣为名复其家而被婉拒。
而长孙殿下,更是与之亲密无间,据说出则同车,入则同榻,常常把臂同游,无话不谈。
有证据显示,就连当今太子也极为重视和信任此人。
一个人将刘家祖孙三代的信任和宠幸尽收于己身。
这样的情况,在整个汉室历史上都不曾出现过。
更可怕的是,传说此人,有乃祖之智兼不世之勇!
若传闻为真……
那么……
延年公子低下头来,在他所读的史书之中,只有一人与此子相似。
那就是——崧高维岳,骏极于天尹吉甫!
周宣王亲命大臣为之做颂:文武吉甫,天下做宪的尹吉甫!
“怎么可能呢?”延年公子忽然就自嘲起来。
尹吉甫乃是不世出的大能。
虽贤能不及周公,但也相差不远。
诗经之中的大雅的许多篇幅就是在歌颂和颂扬尹吉甫辅佐下的宣王中兴盛世!
这样的大能岂会出现在现在这样礼乐崩坏之世?
世无周公,谁能教尹吉甫?
所以……
“大约是关中之人给自己脸上贴金,夸大之词……”延年公子在心里想着。
他也只能这么去想。
因为,倘若那位侍中公当真是当世尹吉甫,不,甚至只要有一半的尹吉甫之能,那他和他的师门,恐怕就得沦为万世笑柄。
将一个如此贤能和可能将汉室带入一个全新大世的巨头拒之门外?
恐怕后世相关典故和成语得出一大堆。
以长安城八卦党的脑洞能力,甚至说不定还能编出一大堆百转千回的故事。
什么风雪谁怜范叔寒什么的。
只是想想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
而在门外,董越却是光着脚丫子,满心火热的迎出去了。
与那位在门外的张子重相比,区区毛诗学派的下代传人,几乎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因为后者再了不起也不过可能是又一个小毛公罢了。
而前者,则可能振兴公羊学派!
甚至可能更进一步,助力公羊学派,独霸春秋,完成乃父生前最大的心愿——让公羊思想,永沐日月!
所以,他已顾不得礼仪。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故意要如此。
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郑重,不如此,不足以显示他对于对方的尊重,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本身的意愿。
所以,他赤着脚,越过吕温和好几个肃立在两侧的门徒,径直走到门外,长身而拜:“太学董越,恭迎侍中官大驾!”
说着就对着那位站在门口,微笑着的年轻人郑重一礼。
他当得起这一拜!
仅仅是他拿出了《春秋二十八义》,为公羊学派补齐一个短板的贡献,就足可担得起他这一拜!
更何况,如今他还是侍中官!
天子近臣,长孙的辅佐大臣!
他还多次帮公羊学派出手,狠狠的打压了左传和谷梁。
尤其是对左传学派的揭露和打压,几乎是公羊学派近十余年最畅快淋漓的一役。
终于将那个老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总是喜欢和自己唱对台戏的家伙赶出了关中!
简直大快人心!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显示,此子是亲近和倾向公羊思想的。
若非他现在地位太高,董越早已经按捺不住,伸出橄榄枝予以招揽了。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很高,所以,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董越很清楚,儒家和公羊学派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
不是他爹经义无双,道德水平和才能均以max!
讲道理,他爹虽然牛逼,但与孔子相比,却是远远不如,甚至连孔子的衣角也未必能摸到。
那为何孔子周游天下,从不得用,而乃父却一策上而天下知?
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