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元年夏六月丁卯初八。
朝阳刚刚从东方冉冉升起,新丰城外的路口,就已经挤满了人群。
来自全县五乡一城,但凡数的上号的家族和有名望的士族,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朝这里聚集。
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无数人都忐忑不安的望着长安方向。
长安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入了整个新丰各个阶级的耳中。
那位即将上任的新县令的来头和光辉战绩,也迅速被科普开来。
张蚩尤的大名更是不胫而走,一下子就在整个新丰都深入人心。
面对这样一个将要空降而来的大人物。
谁敢轻视?
谁又敢不重视?
“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张县尊,会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在数个子侄搀扶下,阳里三老徐荣,也走到此地,然后望着长安方向,低声感叹。
几位子侄,都是躬身低头,沉默不语。
从长安城传来的消息,让哪怕是阳里人的他们,也有些惊惧。
这位新扎县令的可怖,让这些帝乡子民,也深感棘手。
连丞相的孙子,太子的家臣还有天子的婕妤,都曾栽在这个新扎县尊手里。
自己等不过顶了个帝乡百姓的名头,恐怕真要惹恼了这位,也不过是三合了结的事情。
好在……
年轻人们敬畏而崇拜的将眼光投注到徐荣身上。
只要老大人在,无论这位张蚩尤如何霸道,恐怕都不敢侵犯阳里的利益。
但其他人,就没有阳里人这么有底气了。
人人内心都是带着恐惧和忌惮。
尤其是骊乡的马氏家族家长马原,更是眉头深深紧皱,内心忐忑不安。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请求阳石公主施压的举动,非但没有奏效,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那位张蚩尤毫不犹豫的连公主的脸也一起打了。
如今,整个长安城内,他的亲朋故旧们,都已经被吓坏了。
这个可怕的侍中,连公主的脸皮也能撕碎。
谁还敢去招惹?
谁又敢在他面前自恃身份?
马家的富贵和显赫,似乎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我若活不成……”马原用力的握着拳头,在心里发誓:“你也别想活!”
作为骊乡最大的地主兼最大的奴隶主,马原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暗地里养了一群亡命徒。
为的,就是面对今天这样的危局。
无非,鱼死网破而已!
马原轻轻转着头,看着在场的其他豪强与士族。
他知道,这些人,大约也都有类似的想法或者念头。
在经过了王温舒、义纵、咸宣等酷吏的洗礼后,关中的豪强们,已经明白了,自己在官府面前,是个什么地位?
就是地里的韭菜,河里的鱼虾,和山上的野菜。
时间到了,就要收割一波。
在强大的汉室政权面前,所有人都软弱的如同那些被他们欺压和凌辱的农民、奴婢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无数人开始想出路。
许多人都积极的向军功家族演变。
因为,他们发现,似乎只要家族有人在军队里占有一席之地。
那么家族财富和家族性命的安全性,立刻就能提升好几个等级。
官府也相当忌惮类似的家族,不敢轻易下手。
“以末致富,用本守之,以武一切……”马原轻声的念叨着这句关中人尽皆知的名言。
可惜啊可惜,这句话虽然人人都知道,但能做到的却很少很少。
武将的培养,不比文人,随便读几本书,就能滥竽充数,当个所谓的读书人,到处招摇撞市了。
武将不仅仅需要钱来堆。
更需要机缘与天分。
就像留候当年在沂水桥头漫步,黄石公弃履以试之,再三考验,才授其《太公兵法》。
这个世界上,兵书是最宝贵,最珍惜的财富!
它比黄金更稀少,比珠玉更珍贵!
一般人别说看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兵书的存在!
马家不过骊乡的土财主,自然也不可能有兵书。
想到这里,马原就用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枌榆社的那些名宿和豪强。
这些高帝亲兵的后人,这些历代天子宿卫亲卫的子孙们,生下来,就能有兵书读,就能有长者教导怎么带兵作战。
二十三岁就能应募入伍,进入常人打破脑袋也进不了的北军六校尉,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宿卫宫廷,随侍天子。
特别是阳里的人,他们就更了不得了。
全亭上下,所有孩子,都能有机会学习兵法,学习带兵,学习作战。
不仅仅有着曾经驰骋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徐荣亲自耳提面授,传授经验心得。
甚至时不时还有着现役的汉军大将,乃至于在边塞的校尉、都尉,回来讲授地理、传授各种经验。
故此,阳里的孩子,几乎每一个都可以入伍,其中绝大多数,一进军队就能得到提拔,然后飞快的成长起来。
马原就听说了,徐荣教导的那些孩子里,现在甚至已经诞生了三位都尉!
而且全部都是正牌的,驻防在九泉、张掖、居延等热点地区,手握大汉精锐的都尉。
这是让他羡慕不已也嫉妒不已。
“以武一切啊以武一切啊!”马原心里哀叹着。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个世道,要守护家族,最好的办法,只有入伍,靠武力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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