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玉堂殿,张越看着已经残破的宫阙和远方依然在燃烧的宫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悲从心中来,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左右见了,也是默默的站到一边。
今天这个结果,在昨日之前,从未有人能够想象得到。
那时,人们还沉浸在大汉帝国如日中天,国家强盛的美梦之中。
然而,短短一日之内,一切都变了。
太子没了,太孙也没了,皇后也薨了。
建章宫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未央宫的大火还在燃烧。
长安城内,昨夜动乱,死者恐怕数以万计。
很快,昨夜的事情的影响,就会和地震波一样传导到天下州郡。
关东郡国作何反应,暂时还不知道。
但可以预见的是,动荡是免不了的。
这个国家,竟在最强盛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
而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谁又承担的起?
张越蹲在地上,哭了一会,然后就站起来,擦干眼泪,转过身去,面对众将,发布了自己的命令:“以吾兵符,调鹰扬旅并居延、玉门及敦煌郡兵入关!”
“诺!”众将轰然应诺,他们等这个命令已经等了很久了。
“再令:命尚书台草拟诏书,以天子的名义,下罪己诏,勿伤太子及太孙之德!”张越再次下令。
现在,重点和关键是安抚人心,特别是关东郡国的人心。
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张越可没有兴趣提兵南下去平定叛乱。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拉拢东南的贵族、豪强以及刘氏宗室。
让他们放宽心。
而若让这些人放心,自然就不能再追究刘据的责任。
当然,现在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不追究。
秋后算账还是要的。
“再令:少府及诸有司,即刻清点长安昨夜损失,以太仆上官桀为卫尉,以治粟内史桑弘羊为大司农兼长安善后大使,命将军续相如为卫将军,总领长安内外事!”
“故将军司马玄大逆无道,族!”
一串串命令不断发布下去,不断有人受命而走,执行命令。
于是,在当天下午之前,长安城的秩序渐渐恢复。
所有乱兵、逃兵,都被抓起来或者躲了起来。
到第三天的时候,长安城的秩序基本恢复。
而张越也在这一天正式以丞相兼大将军、太尉,抱着还在襁褓中的皇曾孙刘询,来到玉堂殿中,送到已经老迈的皇帝手中。
老皇帝接过自己的曾孙,看着还在襁褓中的曾孙,忽然哭了起来。
“陛下,请节哀……”张越叹了口气,上前劝道:“今国家多事,还需陛下保重龙体!”
“朕保重龙体?”老皇帝笑了起来:“朕还有什么值得保重的呢?”
“朕伤心,是因为朕怕皇曾孙将来难免为亡国之君……”
他抬起头,一张憔悴的脸盯着张越,质问道:“鹰杨将军若为天子,会和三代的先王一样,给刘氏一个宾客的待遇吗?”
张越闻言,马上跪下来,拜道:“陛下,臣惶恐,何敢有此念?”
“臣曾经发过誓,此生必为汉臣,永忠汉室,绝不背叛!”
他确实发过这个誓言,也打算践行这个誓言。
只是,汉室不必一定姓刘。
就像后世的后周,创建者是郭威,但继任者是柴荣。
老皇帝听着张越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他很明白,既然这个鹰杨将军都做到现在这一步了,就没有理由不继续再进一步。
为人臣,那里有为人君来的痛快呢?
但,张越说的话却极为强硬和爽快。
他明白,都到这个时候,面前的这个臣子应该是不太可能再拿话来诳他了。
于是,老皇帝叹了口气,问道:“果真?”
“自然!”张越拜道:“臣从未欺君……”
于是老皇帝想了起来,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个大将,似乎真的从未骗过自己。
于是,老皇帝好像又有希望了。
他渴望着重掌大权,重临天下,再次享受那一呼百应,无所不能的滋味。
由是,他问道:“那朕何时能再见朝臣?”
张越听着,忽地笑了起来:“陛下,您刚刚才下罪己诏,以‘朕老朽,多信奸佞,错冤太子,令太子无处伸冤,奋而起兵,及贼臣霍光等阴谋变乱,致有大祸’的缘故而大赦天下,除天下百姓今年租税,无出徭役……”
“所以,您现在应该好好的在这玉堂殿中面壁自责,以谢祖宗宗庙……”
“而臣,则受您的嘱托,以大将军、太尉兼丞相,扶保皇曾孙以承社稷啊!”
“您现在应该考虑什么时候内禅退位,以令皇曾孙为帝!”
张越现在确实不想也不能篡位。
但……
老皇帝却是不能再为天子了。
他是天子的话,那么,天下郡国的有心人和那些做梦想要当皇帝的英雄豪杰,就会以他的名义,从各个角落冒出来。
那样的话,哪怕张越有三头六臂,恐怕也要疲于应付。
所以,老皇帝必须退位!
“内禅退位?”老皇帝一下子就慌了:“朕何时下过罪己诏?”
张越起身上前,从老皇帝手里轻易的抱过襁褓里的皇曾孙,然后退后一步:“陛下您不记得了吗?”
“您前日刚刚亲口对臣说的,当时尚书令张安世并卫尉上官桀、大司农桑弘羊还有侍中赵充国都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