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黎的气候,越发的寒冷。
昨夜甚至下了雪,虽然没有下多久,但,这对李陵而言,依然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从过去的惯例来看,西域这边只要开始下雪,那么很快暴风雪就会来临。
呼啸的北风,会带着连绵的冰雪,将山峡锁住。
到那时,天山南北的通道就会彻底关闭。
再想撤出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而通道的关闭,也意味着尉黎大军将彻底失去来自西域的物资供应。
“李广利为什么还没来?”李陵喃喃自语着。
这个问题,不仅仅他在问,匈奴人在问,连西域的国君贵族们也在问。
过去数日,李陵和先贤惮,极尽一切能力,到处撒播着他们将汉军战俘集中到尉黎的消息。
讲道理,以李广利的故乡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应该立刻赶到啊!
“这不正常!”李陵忧心忡忡的想着:“李广利必然在谋划着什么!”
正想着此事,一个贵族急匆匆的来到李陵面前,跪下来禀报:“大王,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李陵立刻问道:“可是汉军来攻了?”
“大王,刚刚有信使来报,汉朝骑兵奇袭龟兹,都延城已失!”
李陵闻言,一个踉跄,几乎没有站稳。
龟兹!
匈奴在天山北麓下的战略基石!
有着几乎无可取代的战略地位!
因为,龟兹直接控扼着整个天山南北的联系咽喉,更居高临下,监视着整个轮台地区与其后的计示水流域。
可问题是……
汉朝军队是怎么绕过尉黎,去攻击龟兹的?
而且,龟兹也不是全无防御和守兵的!
龟兹王国的主力,至少有一半是依旧留守龟兹,此外,还有数千匈奴骑兵和来自危须、焉奢的四千多人马协助防御。
更有着延城这样在西域来说也属于要塞坚城的大城为依托。
怎么可能这么迅速陷落?
而且,李陵甚至都没有在这之前听到什么风声,接收到什么信号!
那贵族道:“臣听说,似乎是龟兹王zào fǎn了……”
李陵听到这里,猛然抬头:“龟兹王zào fǎn?”
他喃喃自语着:“也对,若还不zào fǎn,龟兹王也太傻了……”
西域三十六国,自为匈奴老上单于所征服以来,匈奴在这里的统治就是两条腿走路。
一条是威慑与剥削。
匈奴要求西域诸国按时向单于庭贡献奴隶、布帛、黄金、珍宝、粮食以及其他手工产品。
另一条就是支持和保护。
拿了保护费的匈奴人,会积极维护西域诸国的王室与贵族的统治。
包括但不限于出兵帮助亲匈奴的国王铲除异己,镇压叛乱,甚至扶持新国王即位。
如此,百余年下来,西域列国对匈奴都产生了依赖。
大多数国王,都会娶匈奴贵族之女甚至单于居次为左夫人。
其国内贵族也与匈奴有着密切联系。
故而,匈奴虽然盘剥、要求的有些多。
但诸国都还能忍耐,都还可以接受,而且,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
汉朝的强势介入,使得西域列国有了第二个选择。
更要命的是,过去两年,先贤惮穷兵黩武。
先是集结全西域之力,与狐鹿姑对峙,结果根本没打过,差点被狐鹿姑平推。
错非关键时刻,漠北失火,狐鹿姑紧急撤兵,此刻西域的主人恐怕已经变成了狐鹿姑的某个儿子。
至于先贤惮,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逃亡汉朝,沦为汉人的傀儡。
本来,这样已经很伤了。
狐鹿姑在西域诸国内心的评价与威望也降到了冰点,对其忍耐和耐心也所剩无几。
偏生他为了单于之位,毅然发动轮台战役。
倾巢而出,虽然打下轮台,却也召来了汉朝的大军。
但在这时,狐鹿姑却不肯认输,乖乖的撤兵,反而想要继续刚到底。
于是,为了战争的继续。
先贤惮和他的部下,在西域诸国之中,敲骨吸髓,极尽一切手段筹集物资与兵源。
尤其是尉黎、龟兹、危须、焉奢等国盘剥犹甚!
在抱着‘哪怕死光最后一个西域人,匈奴也绝不屈服’的心理下,这些国家几乎像被天灾扫过一般。
像在尉黎,为了维系大军存在。
匈奴人规定,每户都必须出一个男丁来为匈奴服务,同时,他们还必须每天向匈奴提供十斤柴火,每五天必须供应一担柴禾,五斤奶酪。
而且,不止底层的牧民和百姓被如此欺压、剥削。
统治阶级,也难逃厄运。
他们的庄园和屋舍被匈奴人强占,他们的粮仓与地窖被匈奴人搬空,财富和奴隶全部失去。
像尉黎王,连王宫都被匈奴人霸占,成为了安置汉朝战俘的地方。
国王与他的大臣们,只能蜷缩在原来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瑟瑟发抖的抱团取暖。
龟兹恐怕也差不到那里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龟兹王只要有机会,必然zào fǎn,必然变成带路党!
讲道理,若非现在匈奴主力就在这尉黎,恐怕情况也会差不多。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陵想着这些就笑了起来:“看来,便是夷狄亦是如此啊!”
这个情况,让他对未来,有了些新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面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