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在这片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岿然不动,甚至连他座下的那匹白马,也是不动如山,没有任何地异动,与身后那沸腾的淝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轻轻地往下一压,八万多人的吼叫声,嘎然而止,一切就变回了刚才的模样,寂静如林,唯一不同的是,对岸的秦军的战吼之声,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玄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各位将士,你们离开自己的故乡,抛下自己的妻儿和父母,投军报国,历经了严酷的训练,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终于站到了这里,为的是什么?”
刘毅大声道:“为的是保卫大晋,抵抗胡虏!”
谢玄点了点头,笑道:“说的好,保卫大晋,抵抗胡虏!现在你们脚下站着的地方,就是大晋,而隔着这条淝水相对的,就是胡虏。胡虏的君王,这会儿就站在对面的寿春城头,那个全身金甲的就是,你们看到了吗?”
所有的北府军士们的目光齐齐地集中在了寿春城头的苻坚身上,齐声大吼道:“灭胡,灭胡,灭胡!”
谢玄很满意这种气势,点了点头,他的三缕长须,无风自飘,平日里那个儒雅过人,如同仙人般的世家贵人,这会儿却是如此地凛然不可侵犯,他的眼中神光一闪,一指对岸那密密麻麻的秦国军阵,说道:“可是,胡虏大军几十万,并不是摆设,这支秦军,几十年来,西灭凉,北灭代,东灭燕,几乎世上所有的精锐军队,都败在了他们面前,就连我们大晋,也多次败在秦军手下,你们的父兄,很多人都死在他们的手中,这次苻坚前来,狂妄地说道,我们大晋军队,不过是土鸡瓦狗,跟他们秦军一交手,就会不战而溃,面对这样的强敌,你们怕不怕?”
晋军将士们一个个血贯瞳仁,紧紧地抓着自己手中的武器,齐声大吼:“不怕!”
谢玄抬高了声调:“你们怕不怕?”
这回所有的将士们不仅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更是齐齐地以军靴重重踏地,震得淝水中的鱼儿都开始纷纷跃出水面:“不怕!”
谢玄直接从马镫上站了起来,一边的刘牢之脸色一变,想要上前:“将军,这样危险!”
谢玄却是断然一挥手,阻止了刘牢之的上前,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吼道:“就算是死,你们也不怕吗?!”
这下从东到西,几十里内所有的晋军,就连八公山上的司马道子等人的护卫,都抽出兵器,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不怕,不怕,不怕!”
刘裕咬了咬牙,站出了队列,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大声道:“北府军,你们说,敌人在哪里?!”
身后的三幢将士们齐齐地指向了河岸对面,大声道:“在那里,在那里!”
刘裕沉声喝道:“你们又是谁?”
“北府,老虎,北府,老虎!”
“北府老虎们,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灭胡,灭胡,灭胡!”
“胡虏要抵抗,怎么办?”
“踩扁!”
“敌酋要打过来,怎么办?”
“弄翻!”
随着这套一问一答,所有将士们的情绪已经完全翻译,槊手们在有节奏地踏脚,而刀盾手们则跟着拍子,一边呼叫,一边以刀击盾,山呼海啸般,统一而有力的“灭胡”之声,自东向西,在几十里的淝水沿线,响成一片,震得对面的秦国大军,都面面相觑,开始心生惧意了。
谢玄微微一笑,坐回了马鞍之上,骑到刘裕的身前:“寄奴,很好啊,看来你的鼓动能力,还在本帅之上。”
刘裕连忙回礼道:“玄帅的演说才叫深得军心,卑职不过是借此气势,再加了一把火而已。”
谢玄点了点头:“很好,这把火烧得好。寄奴,我问你,你怕不怕死?”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大声道:“这个问题,刚才卑职已经答过了。不怕!”
谢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很好,为了胜利,本帅现在需要一个人去秦军大营里,对着苻坚去传一句话,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我相信,你是不会在苻坚面前,露出半点胆怯的,在这个时候,我们越是强硬,敌军的气势才会越低,就是要冒一定的风险。”
刘裕哈哈一笑:“无妨!这个时候过河传信,无论生死,我也可青史留名了,要是为了此战我军能大胜强敌,那刘裕就算死上千次万次,又有何可惜?玄帅,说吧,要我传什么信?”
谢玄看着刘裕的眼中,精芒一闪:“我要你去当面告诉苻坚,既然他不敢攻,就请他退后半里,给我们两百步的空间,我自当挥军渡河,与他的百万大军,一较高下!”
寿春城头,一片沉寂,苻坚的眼中光芒闪闪,看着对面沿河一线的晋军各部,这会儿山呼海啸一般地战吼着,各部队的军官,都在发表着激动人心的演讲,而士卒们的激情,也给调到了最高,几万双眼睛里,全都闪着慑人的光芒,只要一声令下,这近十万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大军,就会发起冲锋,把一切路上遇到的敌人,全部碾碎!
石越低声道:“天王,敌军气势正盛,已经完全压倒了我军,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他们正是气势极盛之时,我军不可撄其锋,最好暂退。”
毛当沉声道:“不可,两军几十万大军相对,因为敌军势大而退,很快就会变成溃逃,现在我军虽然为之气夺,但毕竟有淝水为阻,敌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强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