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镇外,蒋神庙。
一路烟尘自京口镇的方向而来,刁逵怒目圆睁,骑着那匹黄斑马,呼啸而至,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汗水早就在脸上冲出了道道泥痕,任谁人见了,都会以为这是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强盗,哪会认得出这是身为中等世家子弟,堂堂的徐州刺史呢?
黄斑马跑到了一处小岗之上,再也不肯向前了,它吐着白沫,不停地喘着粗气。
刁逵大声地吼叫道:“畜生,连你也跟本官作对吗?”
他一边叫着,一边扬鞭乱抽,一下下地打在这匹马的屁股之上,带出道道血痕,抽得这可怜的马儿悲嘶不已,四蹄乱刨,却是不能再向前走出半步。
几十步外,十余名部曲骑兵已经冲到,马上的骑士们纷纷滚鞍下马,跪在道边,拱着手,声音都在发抖:“主公,请您珍重啊!”
刁逵的双眼血红,在这里,没有外人,他终于可以发泄今天的郁闷和不爽了,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气。
他一扭头,大吼道:“传我的令,给我把刁球五马分尸,扔到长江去,奶奶的,没用的废物,今天老子的脸全给他丢光了!”
他气急败坏,连粗口都暴出了,哪还有一点世家子弟的气度。
这让这些跪在一边的骑士们也都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起身执行这条主人暴怒状态下下的命令。
刁逵见状,怒火更盛,直接用马鞭指着这些骑士,大叫道:“连你们也不听我命令了吗?是不是要我把我们全杀了才行?”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刁刺史,请息雷霆之怒,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刁逵的脸色一变,转过了头,只见孙泰一身道袍,仙风道骨一般,骑着一匹白马,在孙恩、卢循、徐道覆等十几名持剑弟子的护卫之下,缓步而来。
孙泰一行人没有走官道,而是从林间的小路穿行而致,这点从他们身上落下的不少枯枝树叶,就可以得到证实。
刁逵咬了咬牙:“孙教主,你出的好点子,说什么可以带兵上任,出手废了这个什么京口打架大赛,镇住这些个京口刺头,可现在却弄成了这样。刚才你在台下迟迟不出手,难道是在看笑话吗?”
孙泰叹了口气:“当时京口人群情激愤,连刺史大人的千余兵马都无法压制,我这里区区百余弟子,又怎么可能帮上忙呢?刁刺史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让那刁球持刀杀人,这可是坏了京口的规矩,激起这些村夫蛮汉的愤怒啊。”
刁逵叹了口气:“本来我也只是想骂刁球两句的,没想到这个胡蛮子居然为求自保,真的动刀杀人!唉,真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早知道就借你的几名高足去打擂了。”
孙泰微微一笑:“刁刺史,眼光要向前看,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刁幢主毕竟也是人材难得,杀了太可惜了,还是留他一命,以观后效吧。”
刁逵这回的情绪也平稳了一些,扭头对着远处的护卫们说道:“听清楚了吗,暂时不杀刁球了,给我带回去,先养伤,养好后重打五十大板,算是惩罚!”
护卫部曲们都跟刁球的关系不错,这下个个段露喜色,拱手道:“多谢主公,我等代刁幢主向主公致谢。”
刁逵摆了摆手:“留下三人护卫,其他人都回营去吧,叫刁弘他们也先收兵,我这里跟孙教主还有点事情商量,过会儿自会回去。”
孙泰也是对着身后的众弟子们点了点头,这些持剑护卫个个心领神会,行礼退下,小岗之上,很快就剩下了孙泰与刁逵二人。
刁逵看着孙泰,眼中凶光闪闪:“孙教主,这回你能回到京口布道,可是我向会稽王进言的,陛下可还记着你们教里的那个卢悚几年前谋反的事呢!”
“哼,也是这事让桓温有了借口派兵镇守京口,控制了建康城,连司马氏的皇位,都差点给这老贼夺了。要让陛下忘了这件大事,可真的不容易呢!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会稽王勉为其难地去进言,可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吗?”
孙泰微微一笑:“刁刺史的大恩,贫道自然铭于五内,只是当时的情况,贫道出手也无用,还会把所有的布置全部给暴露,要想帮着刺史您翻盘,这些布置是不能动的,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刁逵咬了咬牙:“现在怎么办?你叫我带兵前来立威,镇住京口人,可现在反而丢光了脸。”
“现在我看,不如让你出面,把那些个北方流民都弄到我的地上种田,成为我刁氏的庄客佃户。”
“奶奶的,这回就是因为刁球太不争气,打不过那个刘裕,我听说你的那些个北方信徒都很厉害,就权当给我的补充吧。”
孙泰笑着摇了摇头:“刁刺史啊,非是贫道不肯帮你,而是这些北方流人,并没有象你想象的这样信任贫道啊。”
刁逵的脸色一变:“你不是能让他们举家南下,放弃在北边的家业吗?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孙泰,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这么容易给你欺骗的,就跟你的那些个信众一样吗?”
孙泰平静地说道:“刁刺史,并不是这个意思啊,信仰是一方面,生活是另一方面。”
“我能让他们南下,是因为让他们相信了来南方会有大量的无主荒地分给他们,让他们过得比在北方更好,而且还不用担心象在北方那样给胡人抓去服兵役徭役。”
“所以你看肯南下的都是些底层的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