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罗什叹了口气,高宣一声:“阿弥陀佛,陛下,你确实不曾亏待过赫连勃勃,但是你难道没有趁火打劫,伤害过晋国吗?”
姚兴的脸色一变,喃喃道:“这,这倒是真的,朕确实是趁着晋国内战,出兵夺取了中原之地和南阳之地,但乱世之中,互相攻伐,哪有不攻城掠地的君王呢?”
鸠摩罗什沉声道:“君王乃是上天置于人间,统御万民的使者,代天巡牧,当施仁义,攻城掠地,并非不可,需师出有名。后凉吕氏残暴不仁,陛下出兵灭之,以救万民,此是仁义之举,所谓吊民伐罪,当如是也,因此我也为陛下送来了弟子鸠摩罗什,助陛下安定民心,还一方百姓平安,此即是善因善果。”
所有的和尚们齐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姚兴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朕趁着东晋内战,出兵夺取南阳和洛阳,就是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举了?可是当时荆州战乱,生灵涂炭,朕出兵是保护了这些地方的民众,这些年来,朕在这里税赋减免,与民休息,百姓在朕的治下,过的不比在晋国或者是桓氏控制荆州时更好吗?这怎么就成了恶因了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陛下所言差矣,桓玄篡晋,诛杀晋臣,那南阳本是雍州刺史杨佺期之地,多年来安置流人,保境护民,是乱世中难得的一方净土,晋室有难,杨佺期起兵勤王,兵败身死,按你们的道德准则,此乃忠臣良将,大秦趁其败亡,夺取南阳之地,虽然一时回护百姓,但终归不义之举。天下人皆知南阳地属荆州,自古以来皆是汉晋之土,现在晋乱已平,刘裕掌权,正要借收复失地以安人心,其人这次遣使要回南阳,却不提洛阳中原之地,意在就此明确两国边界,从此罢兵止戈,永结盟好,这才是解万民于水火之义举。”
姚兴的眉头一皱:“佛祖的意思是说,刘裕这样索要南阳,朕如果不给,那反而是朕的不是了?”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陛下乃是大智慧之人,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太尽,缘份早尽,大秦趁晋国内乱,已得中原之地,南阳孤悬山外,维持不易,若为此地与晋国大起刀兵,不仅百姓受苦,大秦国运也必受影响,此道理一如当年凉州相让,陛下这回成就刘裕雄主之名,他必投桃报李,不再起兵争夺中原之地,如此,大秦国运方可绵长,言尽于此,惟愿陛下圣裁。”
姚兴咬了咬牙:“佛祖,朕有最后一事请教,这回朕如果让出南阳,是不是佛祖会保佑朕旗开得胜,消灭赫连勃勃呢?”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众生平等,善恶有报,为善者必受福泽,作恶者亦遭天谴,愿陛下积德行善,护一方百姓平安,我等神佛,必佑之,护之,阿弥陀佛!”
鸠摩罗什说完了最后的这句话,突然,脑袋一垂,周身的金光,也随之消散,再也没有话说了。
一直守在一边的贾福突然高声道:“恭送如来佛祖!”
所有在场的僧侣们也都高宣佛号,吟唱相送,到时,各种法器之声响成了一片。
姚兴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鸠摩罗什的方向行了个礼,转身看着身后的群臣们,说道:“列位臣工,都听到佛祖的法旨了吗?南阳之地,本是我大秦不义之取,如果强占不还,会受到报应的,我姚氏历来礼敬神佛,先帝得国,也多受上天护佑,这点大家都应该清楚,现在朕意已决,南阳十二郡,就此归还晋国,陶大使,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仍然有几个将军们面露不平之色,正要开口,却听到多数人都开始行礼遵命,也只能长叹一声,跟着拱手行礼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站起身,向着姚兴正式行了个礼:“天王大德,惠及两国苍生,外臣替我大晋天子,替刘镇军,替天下万民,谢谢陛下了。”
姚兴勾了勾嘴角,沉声道:“陶大使,交割之事,请你这几日和东平公姚绍尽快办好,你之前承诺过的那些谢礼,也请不要忘了,虽然佛祖有法旨谕示,但也没说那些就可以免了。至于中原洛阳之地,以后也莫要再提。”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刘镇军答应的事,也写在国书之中,自当遵守,从此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再无战事。”
姚兴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了鸠摩罗什,他已经在贾福的掺扶之下坐起了身,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起来一脸迷茫之色,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姚兴的眉头轻轻一皱,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尹尚书,国师被佛祖上身,又吞食了铁针,怕是需要休养,我等就不打扰他了,你留下向国师转达朕的慰问,草堂寺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旧,不过,大战在即,各位官员将军们请各司其职,能打败胡夏的,不是靠佛祖的法力,而是靠各位手中的刀枪。”
杨佛嵩眨了眨眼睛,摸着脑袋,讶道:“可是,陛下,这回咱们来,不就是为了取得佛祖的支持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沉声道:“杨将军,你刚才没看到吗,最后佛祖离开时只说保佑百姓平安,可没说能保证大军胜利啊,仗,还得靠自己打,而不是总指望佛祖或者是昆仑神保佑,要是以后都把希望寄托在神明之上,而不是自己努力,最后的结果,就会跟那晋国的王凝之一样,不仅自己身死,还会连累无数军民!”
所有官员全都脸色凝重,齐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姚兴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