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冯翊,大荔渡口。
连绵几十里的西燕军营,车水马龙,到处是喝得一身酒气,歪歪扭扭的鲜卑人,无论男女,都围自匚瑁而为数众多的汉人与氐人俘虏,一个个蓬头垢面,饿得不成人形,如同走动的骷髅一般,几个人,十几个人串成一串,在监督的鲜卑兵士的皮鞭与拳头下,哭泣着,呻吟着,而不少封闭的军帐之中,妇人的哭声与鲜卑男人粗野而放肆的狂笑,吼叫之声,此起彼伏,方圆几百里的关中,早就人烟尽绝,而这支边走边掳,烧杀劫掠的强盗集团,反倒是成了千里之内,无人敢惹的一股子势力了。
一处军帐之中,慕容永一身戎装,坐在帅位之上,而韩延则叨陪下座,帐外几十个亲军心腹,把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而两个穿着不起眼的小兵衣服的人,正坐在下首,其中一人,乃是姚兴,而另一人五十来岁,须发花白,一把山羊胡子,编成了三道小辫,而一对三角眼中,凶光闪闪,脸上起码有五六道至少五寸长的刀疤,让他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如同一脸的蜈蚣在脸上爬动,说不出的吓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匈奴铁弗部的大首领,自号最后的匈奴单于的漠北野狼王,刘卫辰是也,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枭雄,竟然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西燕军帐之中。
慕容永的脸色平静,看着姚兴:“姚贤侄,想不到你家天王竟然让你和刘大单于一起来我们这里,只是,你们应该去见我大燕皇帝才是,而我慕容永,可不应该违反礼法,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陛下会对我起疑心的。”
姚兴淡然一笑:“慕容将军,咱们之间就不必说这种话了吧,你连慕容冲都能干掉,更不用说那个蠢货段随了,他连慕容氏的宗室都不是,又怎么可能长久占了皇位?你不过是先退居幕后,让那些手握重兵的酋长,头人们先自相残杀罢了,只要等到高盖失势,应该就是你正式上位的时候了吧。我父王说过了,这西燕大军中他谁都不认,就认你慕容将军。”
慕容永微微一笑:“你父王是聪明人,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过,现在苻秦已灭,咱们的共同敌人没了,以后这关中之地,只怕不能容二虎,我想你们也不甘心永远留在岭北的吧,这次前来,是不是想跟我们划分一下势力范围呢?”
姚兴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当着明人就不用说暗话了,慕容冲就是因为不想离开长安,才被你除掉的,你现在来到这黄河渡口,分明就是想离开关中,前往河东的,在这里停留这么多天不走,无非就是想我们最后再送一笔上路钱,毕竟并州残破,长安抢来的粮食和财宝支持不了多久,万一到并州,那苻丕死守不战,这几十万军民和俘虏的消耗巨大,前路未必光明啊。”
韩延冷笑道:“所以我们为何一定要去并州?秦国已灭,我们在关中这里停留,让那些俘虏的汉人和氐人种地,不也挺好?姚世子,你可别以为带了刘大单于,就能威胁到我们了。”
姚兴哈哈一笑:“我们亲身前来,是有足够的诚意,而不是敌意,就在百里之外,一百万石军粮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贵军愿意渡河向东,我们马上双手奉上,若是贵军在并州站稳立足,以后还会再奉上一百万石军粮,以作为我们友谊的证明。”
韩延的脸色微变,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看向了慕容永,慕容永却淡然道:“你父王如果肯给人一百钱,一定是希望得到五百钱以上的回报,说吧,二百万石军粮,只怕不止是让我们去并州的好处,还要我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卫辰,改用匈奴语说道:“大单于肯孤身前来,怕是对我军也有所要求吧,不过我事先说明,去了并州我们还要跟秦国残党苻丕作战,可没空也没兵力去帮你到草原上跟独孤部打仗。”
刘卫辰哈哈一笑:“想不到慕容将军还会说我们匈奴语,不过我也一样会说你们鲜卑话,我看,大家在这里还是说汉人的话吧,这样最公平。我来一趟不容易,部落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慕容将军,你去了并州,只怕不仅要对付秦军,还要对付独孤部,贺兰部的铁骑。”
韩延冷冷地说道:“我们跟独孤部和贺兰部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来打我们?大单于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
刘卫辰冷笑道:“我没吓你们,独孤部和贺兰部,还有别的漠南部落,一向听秦国的话,以前刘库仁在时,就出兵去打你的兄弟慕容垂,虽然刘库仁给慕容垂用计暗杀,但刘显仍然忠于秦国,视你们鲜卑慕容氏为死敌,现在你们进入并州,想对苻丕赶尽杀绝,独孤部不敢去找威震天下的慕容垂的麻烦,却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慕容永平静地说道:“你当我们会怕了独孤部吗?我大燕铁骑,天下无敌,这回攻破长安,又得了万余甲骑装备,独孤部真敢来,管教他们有来无回。再说了,这些蛮夷打仗,无利不起早,跟我们作战,风险很大,收益很小,又何必前来送死呢?”
刘卫辰笑道:“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苻丕为了拉独孤部南下帮忙,派人到草原上到处散布消息,说你们西燕破了长安,得了秦国几十年来在关中的财富,有几百大车的宝贝,正要回关东呢。这些年中原战乱,与草原的贸易断绝,这些漠南的蛮子,快要连吃饭的碗都没了,早就想来抢一把,苻丕把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