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透过东方天空的云层照到圣堂钟楼,城市就苏醒过来,一天的乐章照常开始,从曾被埃瑟雷德国王摧毁的伦敦桥到罗马时代第二柱廊的遗迹,撒克逊人的市集、教堂、妓院、刑场见证着形形色色的活动,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威斯敏斯特厅的人流不断往来,宾客们操各种语言,穿戴风格殊异,厅堂中一派光鲜、气象非凡,这座王家宫殿中刚举行一次意义重大的典礼。
如同天使光体罩身的新妇拨手清点着身边的珠宝和黄金,新搬进的箱子里包括了晨礼和定金,这个年代的婚礼除了在祭坛前的仪式外,其实更接近一场大庭广众下的交易,新人的父亲或兄长会共同确定一个数目,然后就是正式的“交货”。由于伍尔夫希尔德的家族已没有更年长的男性领袖,她必须照顾自己的财产,这意味着她是夫家实际的交易对象。
“我们该走了。”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年轻的丈夫在催促。
“卢比诺呢,先放她进来。”新妇依依不舍地从金子中间移开目光,转向只披着一层长袍的王子。
“但这是我们的婚房……”
“卢比诺就是我们的家人,她是被允许的。”伍尔夫希尔德露出威胁的神色来。
“等等我……”王子有些心虚的走了出去。
他必须要快,在她发现之前。
一个侍从将他引入那个小小的琥珀厅,里面是被五花大绑的“卢比诺”。
“不许叫!”王子一拔出塞住对方口部的毛毡,就出声恐吓起来。
这小母狗昨晚本来一直叫个不停,一逮住机会就往主人的房间里窜,气急败坏的埃德蒙只能趁新婚妻子仍在母亲身边接受“教育”,将卢比诺捆了个结实。
婚后的第一个谎言就这样诞生了。
威斯敏斯特厅的侍从自然都会替他瞒住王妃,埃德蒙从小在这里长大,是所有人眼中的宠儿和小王子,哪怕有时候脾气乖张,也不会有人对他说哪怕一句重话。
宫廷的另一角,一群不久前抵达的客人显得格外安静,他们跟随在一位个头矮小的贵人身后,只有一人眼中难掩桀骜之色。
“你必须保持强硬,”奥多主教低声对侄子说道,“一步不能后退!”
诺曼底公爵罗伯特苦笑着摇头:“希望陛下理解我们的难处罢。”
伦敦已经向公国派出了第一批邑督,这些人身边跟着国王的税吏,一靠岸就开始丈量土地,接见各地领主骑士,抱怨已经开始蔓延,鲁昂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那些造反的领主呢,英格兰人必然要求我们交出他们?”
一群帽子上装饰金锚的泰恩河侍卫恰好巡视经过,诺曼人全部闭口不言,阴冷得有如他们旗帜上的寒鸦。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国王是不能违抗的。在诺曼底,向往自由和冒险的年轻一辈正在离开,公爵无力阻止自己的封臣子弟去海外冒险,譬如西班牙或意大利。
可是如果失去最优秀的骑士,公国还剩下什么呢?
一首古老的撒克逊民歌在挂着织锦的墙壁和巨柱间回荡着,如同古代荒坟间的狐鸣,不断被无数低沉的马蹄声淹没,又像是一丛丛飞鸟腾空而起,粗野地打破着大殿的静穆。
国王驾临,群臣噤声。
太阳在天幕上不断爬升,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射到王座上,装饰底座的铁片和宝石在石板上方燃烧着蓝绿色的火焰,直到国王的雪白披风覆盖上来。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从人群中认出许多刚随同自己出征的领主面孔,赫里福德伯爵罗杰正奉命驻守蓬蒂约伯国,但是彭布罗克伯爵罗德里戈与罗伯特·马利特等人都在这里。
沃里克伯爵贝伦加与他的表兄沃里克郡长托尔刻尔都是首次佩戴家族的盾徽,后者的父亲老埃尔夫温不久前刚在麦西亚的亚登旧邸去世,托尔刻尔的弟弟哥特蒙杜斯如今则跟随切斯特伯爵埃德温出海,兄弟两人显然选择了不同的领主。
埃德加倒是对这个家族表露过不同寻常的关注,不仅因为他们是麦西亚伯爵的血亲,更重要的是,亚登家族的血脉里包括一位谢顶的诗人——威廉·莎士比亚。
“王子来了吗?”国王低声问道,老乌尔夫侍卫摇了摇头。
“开始吧。”埃德加似乎毫不在意地微微抬手,向沃尔西奥夫示意道。
由于积压的请愿太多,王国重臣们不得不首先处理繁杂的政务,某些最荒谬的甚至涉及国王曾祖父时期伊利岛修道院地产被“侵占”这类古事。
诺曼底贵人则对这种肆无忌惮的“议会”作风大为震惊,他们已经习惯了威廉的铁腕统治,即便是巴约主教,在诺曼宫廷里也不过是高级参议,向主君建言,为公爵提供选择方案而已。英格兰人显然并非如此,整个过程中,国王几乎不怎么表达个人意见,大部分时间不过是默认贤人会议的决策。
作为一名习惯了立宪君主的不列颠帝国主义者,埃德加的执政风格确实与古代盎格鲁撒克逊国王不尽相同,古代威塞克斯君主作为军事领袖,之所以听从王国重臣的建议,往往是出于对其实力的尊重,在晚近的年代,譬如“不列颠查理曼”埃瑟雷德与“和平王”埃德加一世统治期间,国王更喜欢大权独揽。到了克努特这样的征服者,国王愈发心狠手辣、予取予夺,王国贵人每有朝不保夕之叹。
上午的政务讨论基本结束后,国王似乎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