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下的营寨外,忽然扬起一阵尘烟,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大队的步卒在后追赶。
这么大的动静,营寨内的士卒,却少有准备,只有零星几人来到营门前。当他们看清骑兵打的是明军旗号,心中惊讶,但也未唤更多人手过来。
一声战马嘶鸣,身穿金甲批红袍的王彦猛然在营门前勒住战马,马蹄前蹄高高悬空,然后又重重落地,溅起一团尘土。
营门处一将看得清处,忙让人搬开据马,疾步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殿下!”
行完礼,将领起身抬头一阵张望,只见王彦背后大群的骑兵,也都急停下来,他们一个个身上都还带着战场退下来的硝烟,有的骑兵,人马都染了一身血泽。
那将见金声桓、万元吉也在其中,忙又躬身行礼,而这时王彦在马上看了那将一眼,却疑问道:“你是李元伯?”
无怪王彦一下没认出来,李元胤现在依然十分狼狈,衣甲破损,脸上伤口发炎后有些红肿,胡子也疯长出来,与他在漳州见他时,实在判若两人。
李元胤闻语,忙又给王彦行了一礼。
隆武封的冠军侯,也是这幅模样,江西兵的境况,可想而知。
王彦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身后亲卫,与金声桓走进营门,一众亲兵也连忙跟上。
王彦心里到不担心自身的安全,满大壮一万水师也在马鞍山。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想对他不利,那朱明就真的已经无药可救,可他身边的人却不放心,亲卫寸步不离。
进了大营,王彦被人簇拥着在营帐间穿行,只见营中的士卒,或坐或蹲,什么声音也没有,见王彦一大群人走来,也只是默然的站起身来。
“殿下,陛下尚在山上。”李元胤引着王彦一行穿过大营。
王彦站在营中,四处张望了一下,去岁击败满达海,迫使多铎饮恨退军的江西精兵,尽然成了这幅模样,他心头不禁一沉。
他站了一会儿,良久才抬手对李元胤道:“元伯,引路吧!”
众人穿过大营,来到山脚,顺着石阶往上走,青色的石阶上,还可以看见乌黑的血迹,显然曾是明清血战的关键之地。
王彦一到山下,早有人上山禀报,等他顺着阶梯,爬上山顶时,唐王以带着一群大臣在山门前等候。
众人没有多说,相互见礼后,唐王开口道:“衡阳王,皇兄在东厢等候多时了。”
路上,王彦以从金声桓、万元吉口中得知皇帝病危的消息,这让王彦有些措手不及,他虽然与皇帝的政治主张不同,但眼下是攻取南京的重要时刻,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皇帝撒手人寰的。
他听皇帝居然在等他,也顾不上客气,忙请人引路,急忙去龙榻前拜见。
唐王引他到屋外,朝里面说道:“皇兄,衡阳王到了。”
半响一名内侍出来,给王彦、唐王见礼后,说道:“陛下请衡阳王入内,监国与诸位大人稍后。”
众大臣与唐王微微皱眉,王彦是能够影响大明政局走向的重要人物,没有王彦的支持,可以说皇位都坐不稳,坐了也是心惊胆颤。
皇帝既然已经认定唐王为政治上的接班人,由他来担起整个朱家的江山,这个时候,他至少应该在场。
皇帝既然已有交代,唐王心中虽有异议,但也不好说出来。
王彦则忙摘掉头盔,交给身后的陆士逵,然后整了整金甲,跟着内侍进屋。
他才跨过门槛,便听到里面一个声音传来,“是~是士衡么?”
王彦听了心头一紧,是隆武的声音,但是却有些断续发颤,已经没了半点生气,他忙疾步进屋,看见躺在龙榻上的隆武,整个人顿时一愣。
今岁新年后,他离开广京时,隆武在国事上还事事亲为,可几个月不见,整个不知瘦了多少斤,他脸颊凹陷,颧骨突起,眼眶也掉了进去,整个人已经只剩皮包骨头。
见王彦进来,隆武手抖这抬了抬,身旁的内侍会意,忙帮着把他扶起,拿着软枕塞在背后,隆武就这么靠在床前,枯燥得像稻草一样的头发有些散乱,双目混浊的如同一双死鱼眼。
王彦大惊失色,几步窜到龙榻前,便拜倒,哭声道:“臣来迟了!陛下何至于此!”
隆武看着王彦,眼中流出几行浊泪,却笑道:“不迟,不迟,朕不想最后还是为卿所救,居然还能与卿再见一面···”
许是激动,隆武话没说完,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内侍们连忙上前,王彦只见他不停咳出血沫,似乎要将内藏都咳出来,看的他一阵揪心。
好一阵,隆武才缓过劲来,然而他从内侍手中拿了一块白帕之后,却又挥手将内侍全部屏退,手抖这拍了拍床沿,示意王彦坐上来。
内侍退出厢房,连门也一并带上,王彦没有推辞,起身坐在床边,握住隆武枯瘦的手,不像是君臣,像是多年的好友。
这正是王彦曾经想要的君臣关系,当初他也曾与还是唐王的隆武帝,这样坐而论道,大谈抗清,共忧家国存亡,而今王彦再次坐在隆武对面,隆武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腔热血,意气风发,立志救国的大明亲王,而是行将就木,满身死气的老者。
王彦心里一阵唏嘘,却听隆武叹道:“朕悔不听卿之言,至有今日,今天数以尽,太医不能救。朕死则死矣,然却有二事始终放心不下,唯托付于卿,朕才能安心于九泉。”
隆武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