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线摊的生意很好。等了近十分钟,刘天明才从窗口端到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黄河一直坐在凳子上抽烟,浓烈的烟味把周围的食客撵走了很多。他大大咧咧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弹着烟灰。尽管旁边的空位很多,却没人过来就坐。老板娘鲜红厚重的嘴唇显然是做过纹唇手术,正在高高翘起,两只在化妆品覆盖下黑乎乎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黄河,打算用足以杀人的眼神,把这个该死的家伙撵走。
黄河端起米线,稀里呼噜大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很粗鲁,嘴里发出很大的声响。刘天明在旁边看了只能苦笑。他相信,要不是黄河身上的这套警服,恐怕周围的人早就围了过来,要么跟他评理,要么开始叫骂。
也许是黄河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讨人嫌。吃完以后他抹了抹嘴,拉着刘天明离开。
两个人回到了警车那里,黄河钻进驾驶室,又点上一根香烟。刘天明站在车外,看见浓浓的烟雾很快将黄河包裹,整个人的轮廓也变得淡化模糊。
“这段时间你注意点儿,没事就别去外面乱跑。”
车窗开着,微微流动的风从警车车厢里卷出烟雾,根本比不上黄河口鼻里喷吐的速度。他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很是用力地拍了拍刘天明肩膀,声音沙哑,表情凝重:“尼玛的,到处都是些吃人杀人的家伙。警察这个行当,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真的,听我的话,多加小心,别出什么意外。”
刘天明有些疑惑。
这与平时大大咧咧满面粗豪的黄河不太一样。
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更像是对自己昨天晚上那件事情的旁敲侧击。刘天明不敢试探,也绝对不想让黄河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抓起来。他控制住内心想要把事情问个清楚的冲动,认真地说:“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黄河摇摇头。忽然觉得,嘴里的烟草气味是那样的苦涩。他随手扔掉了手里的烟头,瞪着一双带有血丝的眼睛,慢慢靠在了座椅上。
“我的一个同事不在了。”
黄河的声音很轻,充满了痛苦与自责:“我原本可以救他。如果我那个时候再坚决一些,如果我当时硬拉着他离开,他都不会变成那样。你不知道,他当时一定死得很痛苦,那种折磨已经超出了想象。他报警求救,却没能活下来。他当时死的时候,一定是在狠狠骂着我,骂我为什么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黄河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刘天明提过柳河县殡仪馆里发生的事情。
警方内部有着严格的保密纪律。只要不涉及案情,他可以在刘天明面前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事实上,黄河并非只是提前几分钟来到医院门口等着刘天明。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从昨天到今天,黄河眼前一直浮现着法医唐威的身影。
他觉得恐惧,觉得愧疚。黄河觉得必须要找个人好好说说。要是任由这股情绪一直在大脑里纠缠,黄河觉得自己会承受不住,活活发疯。
齐元昌原本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但他现在很忙,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柳河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知情者从官员到普通办事人员,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消息。否则,一律以泄露机密罪论处。
黄河是齐元昌的亲信,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多。
这种极其怪异的病毒感染案件,如今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所幸,规模都不大,感染者的数量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