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父母态度和倾向明显,但洪衍争可还有点不服气呢。因为光想谁不会啊?可有些困难却是实实在在的呀。
他就说了。
“老三,你别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光说得好听。我怎么觉着就这么不靠谱呢?照你这思路,这工程量可就大了。一年也未必能完活儿啊。”
“何况总共加起来,这花费又得多少?咱们可不是国家掏钱修‘***’。是老百姓自己的住家儿,花光了可没人给贴补,今后咱可还得过日子呢。”
“不是我说你。你真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噢,就因为家里有了点儿家当,你现在人都飘了?还锅炉呢!你知道一个锅炉多少钱吗?那是咱自己家能买的东西吗?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去澡堂子洗,又费多少事儿了。”
“还有呢,福儒里的房子今后不退,每月都得交房钱呢。一平米一毛二分二,咱家五间房一个月十块九毛八。还有水电费呢,水费一吨也是一毛二,电费一度七分,咱家这冰箱还特吃电,都加一块儿每个月将近六七块。这等于每月白扔小二十呢,有那个必要吗?这不是浪费吗?”
这么一说,洪禄承和王蕴琳不由迟疑了。他们当然也明白,照洪衍武的说法,所需时间、金钱绝对不菲。老大的顾虑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洪衍武心里有底,他绝对坚持自己才是对的。可不会被老大这么几句就随便改变初衷。
“大哥,我可不是不虚心接受意见,非要跟你顶着来啊。我下面只是就事论事跟你解释一二,你先让我把话都说完了,咱哥儿俩再慢慢谈。”
“的确,在修房子的事儿上,确实要花费不少。那是因为房子这东西不是几件家什,几个盆几个碗,怎么对付,怎么将就都能使,真不想要了想换就换。那修一次是为了住好几十年呢,真差一点就够你难受的。何况咱们家的房子多亏了洪家历代人心血投入才营造出这样的格局。所以依照我的看法,要修房就必须把钱花到位,决不能抠门。如果光想怎么省钱了,不说把这么好的房子糟践了。今后如果总是返工也不行,反倒成了一种最大的浪费。”
“别的不说,安全总要考虑吧?咱们家老宅确实是老了,不但房梁得加固,得更换。那水路、电线也用了很多年,早就不行了。如今那么大宅院又一个人没有。真不管它万一跑了电,火星子就能把屋子引燃了。那咱们才叫欲哭无泪呢。”
“时间上也是一样。慢工才能出细活,咱们住房可不能来回折腾。最好事先好好规划一番,把能考虑到的都尽量周全了才行。而且因为时代和社会环境都变了,有许多房子上原先的设计就显得不便了。也要尽量把不合时宜的地方给更正了。否则挺好的房,住着也照样受罪。”
“别的不说,你就没觉得那院子特别大吗?一个院儿套一个院儿的,想出门上趟街都得老半天。还有门槛呢。每天要下班回家光搬自行车就够你累的了。就更别提冬天储菜,储煤了。现在可不是仆从如云的时代了,这都得咱们自己身体力行啊。所以总而言之,无论时间还是金钱。该付出的就得付出,半点不能凑合。不但要修房,还得改造水电路,修路扩门。”
“这事儿如果打个比方呢,其实就跟买皮鞋似的。假如我五十块钱买一双真牛皮的,你五十块买了三双人造革的。表面上看是你占便宜了,同样的价钱买了三双,可以轮换着穿。可我保证要不了两三年,你那三双鞋一起完蛋。这玩意质量次啊,不耐穿不透气,脚还受罪,到了日子塑料就化了。可正格的牛皮鞋就不一样了,一分钱一分货,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要在意点,随时钉个鞋掌,补个衬里什么的。没准八年十年也是它。到底怎么花钱合适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最后咱再说说这福儒里的房。老大,你也甭光看着每月掏那几个房钱。你知不知道京城的房有多么短缺啊?都不说越来越多的知青要跑回来,今后肯定更缺。就说说你跟单位福利分房的事儿,打你上班就开始排号儿,也没轮上一间小平房啊。你再看看那些当官的。有谁嫌自己房子多的?不但都霸着,还拼命弄呢。为什么?这房子是稀缺资源啊。别看公家定的租金没几个,可你真要转租,就咱们家这些房,一间我就能租出去十五块钱去。那人家还得感谢咱办了件好事呢。怎么?现在老房子回来了,你就要退啊!这不是犯傻吗……”
别说,洪衍武这些分析深入浅出,不但有理,而且还有许多大家都没想到的地方。可谓发人深省。
话到这儿,其实就连洪衍争也有一半被说服了,只是钱的事儿他还是很担心。
“老三,我承认。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也别忘了,知易行难。要是钱不够使,也是一切瞎掰。我就问你,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咱家的家底儿就足够能把事儿办成呢?万一修个半半拉拉,那可就是拿钱打水漂儿了。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没错。洪家家底儿都算上有两万来块钱。过日子是尽够了,可要大兴土木就是另一回事了。谁也不敢肯定,家里的钱就一定够。
洪禄承和王蕴琳当然也关心这个问题,都望向了洪衍武。
没想到洪衍武一点不为难,胸有成竹地轻松地一笑。
“老大,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