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垂着头,露出一个后脑勺给卫老太太,跪在地上微微颤抖却还是一言不发,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才在卫老太太的推搡下跌在了地上,重重的叹了声气,喊了一声二小姐,而后才有些痛苦的摇头:“您别再问了,有些事,不知道是最好的,不知道就不知道了,糊糊涂涂过一辈子”
糊涂吗?是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的来告诉她,人生难得糊涂了。
可是有的人喜欢糊涂没有负担的过日子,有的人却宁愿清醒的痛苦。
卫老太太显然就是这后一种人,她冷笑了一声,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推了刘成一把,扬着下巴喊了他一声:“哥哥!你还听不听我的话?!”
刘成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卫老太太在一起玩,她从来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当他有什么不同,不仅不觉得不同,她还总是在要撒娇的时候就喊他哥哥。
这声哥哥,大约就是支撑他活下来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刘成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像个孩子一样忽然开始放声大哭。
卫老太太始终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等到他终于发泄完了情绪,才问他:“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哥哥,父亲和姐姐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的。”
都在看着你,这句话让刘成将嘴都咬破了,他仿佛真的看见了当年的明老爷和那些跟他一起长大的少爷小姐们,那些人都待他很好的,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下人过,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也就是在明家度过的。
只可惜,他不是个好人,也对不住明家那么多人对他的好。他抿着唇,眼神犹豫面孔发白,过了很久才跟卫老太太说:“是我对不住他们,是我的错,我该死,我罪该万死”他重重的开始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脸,一下一下打的极重,几乎好像不是在打自己的脸,直到自己的脸已经肿胀发青,他才停了下来,下定了决心似地看着卫老太太:“我一直就不是个捡来的孤儿那都是我骗大爷他们的”
当年所谓的家里太穷才把他给私自阉了想送进宫里去的说词都是假的,都是他为了骗去明家人的信任胡诌出来的。事实上,他一直就是老太监的养子他才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比那个更糟,他连家都没有,只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卫老太太已经料到了,她坐在圈椅里,神情疲惫,慢慢的说:“我猜到了,你这么多年都藏的好好的.”
刘成的犹豫和迟疑她看在眼里,毕竟是从小一直相处的人,她熟悉他,熟悉到能猜透他背后的意图,他不想说那些背后的事,是被迫来的。
为什么不想说?卫老太太略微也能猜到一二,之前隆庆帝在位的时候,在这宫里,刘成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就在现在,这宫里换了主人以后,刘成却出现了,这是为什么?事情还需要再去猜吗?什么都已经分明了。
她又想起之前秦三夫人来的那一趟说的那些话,笑了一声,平静了下来,语气有些冷淡的问刘成:“你说罢,既然人家都让你来了,总是笃定你会告诉我的,你就算是想拖延,又能拖延多久呢?再说你要是能拖延的住的话,当初我的父母还有兄长,我的姐姐们,也不会死了,是不是这样?”
她看的出刘成心里对明家还算是有愧疚,也就知道怎么能让他更愧疚一点儿,或者说,让他更加痛快的说出实话来。
刘成果然更加痛苦,背叛信任自己的人的滋味不好受的,不是人人都能撑得住,他被这心病折磨了几十年,早就快要崩溃,现在终于在卫老太太的冷嘲热讽下撑不住了,他跌坐在地上,苦笑了一声:“是,二小姐说的是,我是明家的罪人。”
“罪人不罪人,我没兴趣知道。”卫老太太端正坐着,面色恢复如常,挑眉看着面前的刘成:“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或是说还记得当年明家是怎么对你的,那你就跟我说实话,别假惺惺的劝我了,既然是有人故意让你见到我,就算是你不说,他们也有别的途径让我知道此事,不是吗?你何必在这里卖好呢?”
这句话里就真的透露着十足十的不客气了,刘成面色差的像是生了重病的人,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仰头看着卫老太太,重重的磕了头下去:“当初明家被污蔑通敌,是因为一封告密信而找到的明家跟云南那边的叛军里应外合的所谓的证据,都是通过我的手进了明家书房的”
是了,卫老太太有些释然,她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问过自己,明家明明谨慎至极,一将隆庆帝扶上那个位子就自请镇守云南,这里头的用意还不够明显么?他们从来就没有贪功冒进,更从来就知道韬光养晦的道理,都这么谨慎了,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抓住说是通敌的把柄?
明家跟别的家族不同,他们人数不算多,相比起其他的世家大族来还更加同心协力,家族中有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不至于出什么乱子,而且明家上下尊卑规矩分明,就算是一般的明家的族人,也是很难进入到核心阶层的,唯有一个例外,就是刘成。
刘成因为自小是明家大爷救回来的,跟明家大爷的养子也没什么两样,加上小的时候刘成为了救明家一个被土匪掳去的孩子,几乎丢了半条命,手臂那里被砍掉了一大块肉,明家上下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而他天然就比别的男人少重要的东西,因为这个,出入后宅也没什么忌讳了,明家大爷和长辈们还都因为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