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同在辽边这狭隘地境,平辽大都督府如此大动作的扩张壮大,自然不可能瞒过慕容儁兄弟们。应该说,近世以来慕容部是颇得眷顾的,那些直系族人们或是阴狠、或是狡诈,但却少有英才。
正是因为才流辈出,再加上伦德不修,这才频频产生内讧,每个人都自恃才力而不甘人后。无论是早年的慕容皝、慕容翰等兄弟,还是眼下仍在内斗的慕容儁、慕容遵,甚至包括挖自家墙角忙得不亦乐乎的慕容评,在东胡群体中都可称得上是一流人才。
其实早在胡润入境之初,慕容儁、慕容遵兄弟已有警觉,各遣使者前来历林口拜望,窥视之余,不乏威胁,不愿大梁过分干涉辽边事务,希望能够维持刘群在此时的旧态。
胡润奉王命而来,且本身就是狡黠凶猛,又怎么会被恫吓住。不过他也不想在此刻与慕容儁兄弟彻底交恶,因是索性避而不见,之后便率领部伍针对辽水流域的东胡小部落展开清剿。
在这个过程中,慕容儁兄弟们也是颇有默契的彼此止戈,特别眼下势力相对而言最强大的慕容遵更是引部退回紫蒙川,隐隐作出要与慕容儁夹攻胡润部的姿态。
换了一个性格软弱的将领,在面对如此威逼之下,多多少少需要投鼠忌器,引众退回。可当时胡润若真的这么做了,必然会暴露出一部分王师目下仍然势弱的事实,再想鼓动那些胡部义从攻伐用事便很难再做到如臂使指。
胡润的应对很简单,他只是分别接见了慕容儁与慕容遵的使者。
在接见慕容儁使者的时候,他的说辞是,慕容遵其人在慕容皝横死之后曾经短暂自称燕王,这对大梁朝廷而言是罪不容赦的僭越之举,因此对于慕容遵自请为平州刺史、东夷校尉的请求,朝廷是不可能答应的。
而在接见慕容遵使者的时候,胡润便又说道,慕容儁其人弑父自立,这是突破人伦极限、十恶不赦的大罪,大梁圣人君临宇内,教化黎庶亿众,岂能将将此人伦恶徒用作方伯牧守!
于是,在彼此休战一个月之后,慕容遵与慕容儁便又再次互攻起来,无暇再去关注胡润清剿那些东胡小部落的问题。毕竟只有干掉了对方,自己才能成为慕容部无可置疑的首领,至于那些小部落的存亡与否,对他们而言也不算是切肤之痛。
胡润这种挑拨手段,其实算不上高明。大梁针对胡族的态度如何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就连石虎这个曾经的河北至尊都被生生活剐,就算胡润拍着胸口保证要倾力扶植他们其中某一个人,他们也多半不会相信。
慕容儁与慕容遵都不是庸人,正因为聪明才会想得更多。此前胡润对他们的使者避而不见,他们是真的摸不清楚平辽大都督府的虚实。
可是现在胡润肯接见他们的使者,并作虚与委蛇、挑拨离间,这就说明胡润终究还是投鼠忌器,短期之内大梁王师并没有把握解决掉他们。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做?是彼此捐弃旧怨,握手言和、精诚合作,先将大梁王师势力赶出辽边?
这是笑话!诚如胡润所言,慕容儁罪犯弑父,大恶难当,而慕容遵又僭制称王,不为大梁所容,彼此都有罪不容恕的过错。唯有消灭对方,才是统合部族势力的最佳途径。
只要他们能够速战速决,先行解决掉了对方,再将部族力量整合一番,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坐下来与大梁朝廷进行谈判。否则,即便暂时媾合,且不说何人为主、何人为副,若大梁提出他们需要消灭彼此才能获得正式承认,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总之,在接下来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慕容儁兄弟俩交攻不休,而胡润则就忙于率领他那些诸胡义从杂牌军清剿辽边其余东胡部落,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而他们的实力之所以能够大体保持均衡,谁也没有消灭彼此,这就需要考验胡润的微操能力了。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次慕容遵几近覆亡,原因就是其麾下大将慕舆根为慕容儁所劝降,在双方交战过程中,慕舆根突然引众脱离战阵,撤往紫蒙川方向,使得慕容遵陷入孤军奋战,中军甚至都险为突破。
可是,正在慕容儁大喜过望,准备继续追击扩大战果的时候,大棘城内却发生数千汉人集体出逃的乱事,慕容儁忙于归城定乱,不敢再大军轻出,使得慕容遵能够从容撤出,收斩叛将慕舆根,再次稳住阵线。
尽管这一次慕容遵有惊无险,但慕舆根的背叛还是令他元气大伤。须知慕舆根本是国中宿将,早在羯主石虎攻伐辽东时期便建立赫赫战功,慕容遵之所以能够统摄部众数年之久,与慕容儁交攻不休,就在于慕舆根对他的支持。
可是就连慕舆根这样的肱骨之助都选择了背叛慕容遵,顿时让他充满了危机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慕容遵都不敢再继续进攻大棘城,而这一次危机所以能够平安渡过,也让他意识到可以凭此向平辽大都督府索取更多助力,因为眼下的大梁仍然需要他们兄弟阋墙才能继续维持辽边局势。
而且此时辽边的纷争在北方也不再是什么秘密,北方王师持续打击羯胡残余,在河朔大都督谢艾的不懈努力下,乞活军李农正式易帜归义,使得大梁王师兵锋可以直指塞上!
代主什翼犍为了化解大梁王师在南线的威胁,也将视野更多投注在辽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