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送到医院之后,妇人们都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男人们则继续入座,饭菜也很快就端到了桌上。我心里有些焦灼,不怎么吃的下去,一直看着他们把酒言欢。其中有个人聊到了刚刚发生的情况,把我推开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喝了口被子里的白酒:
“他爷爷去了心里么肯定是不舒服的,这几天一直为了这个事情忙前忙后的,那些饭菜都是他去买的。这个天气这么热,估计是有点中暑了他。晕倒在地上脑袋这么一砸肯定是出了问题了,刚刚我给他掐人中才好过来的。你们是没看见阿,那人就躺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泡泡,手脚都在抽搐的,吓死人。”
一个妇人说道:
“刚刚我看见人送上车子的时候已经醒了,到医院里挂会盐水应该就没事了,大家好好吃饭了。人到八十岁走了是正常的,咱们开开心心地好好吃饭。”
被他们这么一说,我更是吃不下饭了,喝完了碗里的汽水就一个人到门外默默地捡着啤酒盖子。里面的吃饭声很快就变成了欢笑声,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聊起了天,我站在门外等着他们离开。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太婆和婆婆把准备好的肉松面包和糖果给离开的人每人拿了一份。所有人都相约到阿勒家玩去了,女人们去聊天,男人们去打牌。
婆婆和后奶奶在家里安排着打扫的事情,见我这么不开心太婆就打算骑着三轮车带我到街上去看看父亲的情况。小爷爷害怕太婆这几天伤心完了身体不好还带我去街上劳累着,就把父亲的摩托车发动了之后带着我来到了街上的卫生院里。
我走进去问了医生父亲所在的位置就走到了挂水大厅里,母亲正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撑着下巴,父亲躺在床上。他的鼻子因为砸到地上已经肿了起来,脸上也有一些刮伤的痕迹。他见我来了就转头看向我:
“平平,你来看我了……”
他的吐词有些不清楚,母亲告诉我刚送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胡言乱语,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现在已经好多了。医生说,等挂完盐水回家休息休息就好,应该是中暑了。我站在父亲的旁边,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怪怪的。
不像平日里那样凶狠,也不是那种父爱的慈祥。眼神中充满着迷茫和混乱,就好像有些不聚神,看起来怪怪的。
小爷爷了解了情况之后就离开了,父亲的盐水挂的也差不多了,阿兴伯伯带着我们一起离开了医院。回去的时候父亲的神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路上还问阿兴要不要到家里去再吃点饭。然而阿兴伯伯急着要到阿勒家去打牌,拒绝了父亲的邀请。
那个时候我不懂,父亲其实只是想要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多陪他一会儿,我也是长大了之后才明白那种感觉的。
父亲回到家之后就换了身,母亲把带着血迹的衣服拿到楼下泡了起来。婆婆把家里打扫了个大概就离开了,后奶奶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起来电视机。这是后奶奶和亲奶奶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因为互相都很忙,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接触和摩擦。
母亲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以前对她冷眼相待的人个个都像迎接贵宾一样对待她,就连太婆对她的语气也是有些奉承。
父亲从餐桌底下拿了一瓶酒,然后让我拿了一瓶可乐到楼上。母亲端了些菜和老豆腐到了楼上,父亲在自己的杯子里面倒了一些黄酒,我在碗里倒满了可乐。母亲没有阻止他喝酒,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阻止了结果也是一样的。父亲的眼神恢复了神采,夹了一块豆腐到自己的嘴里。
他看着天花板心里好像在想着些什么,我喝了口可乐看着他,也夹了块老豆腐。因为晚上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现在反而觉得有些饿了。不一会儿,一大盆老豆腐就被我们两个人吃完了。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他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鼻子,发出了“嘶”的声音,我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爸,你今天怎么了。”
父亲喝了一口酒,然后朝着门外的方向喊了一声:
“张桦!再端一盆老豆腐上来!”
不一会儿,母亲就端着一盆热乎的豆腐上来了。父亲这才看向了我:
“我今天倒下来的样子你看见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本来准备吃饭,突然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我就过去看,可是人太多了把你围在了躺椅上面。我想挤进去但是被推出来了,只听见有人说要掐你人中,但是我听到他们谈到你倒下后的样子了。”
父亲喝了一口被子里的黄酒:
“他们怎么说的?”
我夹了快豆腐到嘴里嚼完咽下去:
“我听见他们说,你倒下的时候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吓死人了。”
父亲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想了一会儿:
“就听到这些?”
“他们就说了这么多。”
我从桌子底下把可乐拿了上来再次倒满了面前的碗,从碟子里面抓了一把腰果在手里嚼了起来。父亲从烟盒里面拿了一根烟出来,那是包黄果树,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桌子的角落上拿了个打火机帮他点上,他抽了一口习惯性地把手放在了抖烟灰的地方。
“我看见你太公了。”
父亲兀的从嘴里吐出来这几个字,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父亲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
“我今天晕倒的时候,看见你太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