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八月初,秋意渐深,议和尚未彻底正式的达成,武田氏的军队已经尽数折返,归乡务农。
从北面传来的消息说,越后的上杉谦信得到了越中、能登各半国的领地后,满足于与本愿寺停战,接下来将会在八月中旬之前,加急完成秋收,并向北信浓或西上野等地出兵。
但平手汎秀在一年之内已经用了超过三十万贯军资金,所以并不准备凑这个热闹,而是如武田军一样,安排部队逐步撤离。
只留下亲卫、旗本六千余人,继续驻扎在远江境内待机。
同时也得到消息称,四国的三好长治残党、纪伊的土桥氏余孽、界町的某几家商户,诸如此类的一些势力,都在借机掀起乱潮。
但现在平手汎秀并没有如敌人所期待的那样败给武田信玄,反而是占到不少的上风,那么这些叛乱显然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螳臂当车。甚至都用不着亲自回师镇压,只分别委任了河田长亲、中村一氏、浅野长吉予以处置。
这段时间内,德川氏十分迫切地希望尽量挽回领土损失,织田氏也对东美浓有些在意,但由于时机不适,力量不足,终究没有办法正式动手。
没有平手氏的鼎力支持,他们并无独自收复失地的能力。
根据情报人员和商家、奉行众综合大略估算,德川氏被侵吞的土地,大约是三河六到八万石,远江十到十三万石,总计约二十万石,剩余实力则是三十至三十五万石。织田失去了东美浓十至十五万石土地,然后尾美两国不计南近江北伊势,尚余七十万石左右、
相应来说,武田家可以认为是扩大了超过三十万石的地盘。
但胜负并不是仅仅只看数字累积的。
在骏河一国都尚未彻底消化的情况下,新征服土地恐怕也是很难纳入有效管理,反倒要消耗相当多的兵力来守卫,未来一段时间内,武田家的财力依然只能依靠甲州金矿,而这又因为掺铜的丑闻遭到了不少冲击。
更不用提北方的越后上杉被说服重新将重点投入北信及西上野,这令甲斐人的地缘变得极端险恶,除了关东后北条家之外,几乎是举向皆敌。
综合考虑之后,武田信玄决定不顾虚名,先占实利。
他果断扔掉了对抗现任幕府的名分,放弃拥立上代公方遗孤,又与背锅侠“朝敌”近卫前久划清界限,向“讨伐军”屈膝认输。
于是,一如智者所料,远道而来的平手汎秀,在得到这个态度之后,便也感到满足,不再执着于继续与武田家作战了。
很显然,这位风光无量的“刑部大人”,很快就将返回和泉、淡路、纪伊乃至四国,去享受这巨大的荣光,并且会竭尽全力与近畿群雄们勾心斗角,以期将这份荣光变成实利。他暂时没有余力投向东面。
那么武田家,就能争取到难得的几年光阴。
如若能想办法通过外交、调略手段,惠而不费地拖住上杉,然后抓紧时间消化骏河、远江、三河、美浓各地的新领土,就有希望在三到五年之后卷土重来,组织一场比元龟五年更强力的西上作战,再次谋图天下霸业。
双方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的情况下,花了大半个月时间达成一致。
于元龟六年八月二十日这一天,在远江、骏河边境的八宝寺定下盟约。
木下秀长代表平手氏,快川绍喜代表武田氏,适逢其会的细川藤孝姑且代表幕府,织田、德川也各自派人列席。
首先是武田家承认了拥立“义辉遗孤”是个错误,将来要忠于唯一正统合法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
其次,一度“勾结三好逆贼”,又“将武田引入歧途”的前任关白近卫前久,各方一致同意交给朝廷处置,但由于看管不力,当事人逃脱。武田家会为此赔罪,平手家与幕府则会表示谅解。
最后,确立了武田的守护权仅限于甲斐、信浓、骏河,对于其他地域的非法占有不受承认,承诺将归还给合法主人,但言辞暧昧地没有规定截止时间,各方都假装没意识到这个绝大的漏洞。
消息传出之后,御所的足利义昭大喜过望,破例亲自手书了三千四百字的长文,送到阵前,用了无数子虚乌有不着边际的词汇来吹嘘平手汎秀“戡乱平镇”的“伟大功业”。这封信中,他真心实意和政治需要的部分,可能各占了一半。
相应的,朝仓氏的军队,本已趁着竹中重治染病、柴田胜家与坂井政尚不合之际,攻克佐和山城、永原城等一系列要塞,剑指京都。但听闻武田罢兵,平手将会回到近畿,他们三日内就撤退了一百多公里折返越前。
倒是北畠具教是个刚烈之人,只破口大骂武田信玄又一次出卖友军的无耻行为,宣称会与泷川一益作战到底。但伊势的局势并不似他的决心那么坚定,国人豪族们一贯是最能见风使舵的,当初可以见武田家势大背弃泷川,如今一样可以见平手家腾达而叛离北畠。
至于宁愿丢了北近江老家给朝仓祸害荼毒,也不肯跳进火坑与武田对敌的浅井长政。还有他的军师黑田孝高——谁知道会有什么样子的表情呢?好歹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得到了备前的港口与但马的矿山,总不至于要恼怒吧?
总而言之,元龟五年的秋日,看起来不太会是能平静度过的样子。
……
为了确认某些值得关心的事情——也就是武田信徐娜对那封“私信”的读后感,平手汎秀没有急着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