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遣散”的家仆此时正在罗绮年前年新置办的田庄上干活呢。胡来口叼一根狗尾巴草巡山。
庄头李树谦笑道:“胡管家,什么风把您老吹来啦?”
“去,自然是该来的风吹来。”
“您老悟道,说话越发禅机了。”
“小老头,莫要把我喊老了。小子前年及冠,正青春!要闺中女儿听见了,以为我胡子拉杂,叫我讨不到媳妇儿,我找你算账,抱你家儿子回去养着,以后给我摔盆。”
“感情好,快些抱去,快些抱去,我可烦他了。成天不是爬树掏鸟蛋,就是下河摸鱼鳖,撵鸡戏狗。前儿他娘给他缝了条裤子,特意选的耐磨粗葛布,他将将换上,转眼破了个大洞。你快些抱他家去吧,我不要他了。”
“你要享后福了。大夫人说淘气贪玩的孩子聪明,成天只知道拘家里看书的是傻子。”
“承你吉言!”
西郊田庄横贯东西,延绵数百顷。有广阔的平地种水田麦子,有低矮的土岭栽茶树、鲜花,有略高的丘陵植果树。平地里还挖了池塘,引了江河湖水,挖了深水井。四周星棋罗列各式房屋、晒场。
手巧的小姑娘们跟着农妇学采鲜花、采茶叶,年纪大的妈妈们学浇花、学拔草,年富力强的小厮们则锄草,施肥;腿脚不便的老翁们则翻晒茶叶。忙忙碌碌,脸上均带笑容。
胡来回去学给罗绮年,罗绮年高兴极了,让春燕拿一袋碎银子给他:“自己拿一块,余下让李庄头买好吃食给大家补补。”
胡来笑嘻嘻,倒出碎银子捡了块最大的收入怀中。春燕笑骂:“不该拿碎银子,该给你整的,看你怎样挑。”
“姑奶奶莫要取笑小的,小的已经二十有二,正在攒老婆本儿呢。京里姑娘珍贵,彩礼少了不能成。就那媒婆也要大价钱喂着呢。”
说着说着,他苦了脸:“夫人,小的已经相看三年了,无奈仍旧孑然一身。午夜梦回,着实凄凉。夫人认识的人多,给小的牵牵线?”
罗绮年笑道:“京都媒婆价贵,我的谢媒钱更厚呢,你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夫人法眼通天,您给保媒的肯定是好的,多少谢媒钱都值得。”
“妹子,程家丫头给你编的花篮。”卫风拎着个小巧的花篮进来,胡来趁机退出。
“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怪好看的?”
罗绮年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这是金樱子,三月到五月开花,田间地头最多。它的果实可以入药,有涩肠止泻的功效。你素日虽爱游山玩水,多走名山灵水,府中亦是奇花异草,自然不认得。”
“我小时候也喜欢编花篮,拿柳枝或爬山虎的藤条编了篮子,内中插上许多野花,甚是趣致。如今嫁做他人妇,倒是许多年不曾玩过花篮了。真真别致。”
“大嫂喜欢,我们见天陪你折柳摘花,只怕你要腻哩。”
罗绮年请她们坐:“懒怠动弹,将就喝些白开水吧。”
张桂花笑道:“大嫂今日是蝴蝶是自己?”
罗绮年俏脸微红,瞪她一眼,专心玩花篮。
卫风好奇:“什么典故,说来我也乐一乐?”
张桂花:“她呀,昨儿跟我婆婆拌嘴生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庄子,读得入了迷,我们喊她吃饭她也不应。小凤那促狭的,见了书名便问她,她是蝴蝶是罗绮年。哪知大嫂呆愣愣,说蝴蝶是她,她也是蝴蝶。哎唷,读书读魔障了。”
卫风抚掌大笑:“可惜没有女科举,不然妹子定能一举夺魁!”
这厢,韩轩将他观察了一个多月的“良人”人选闻章,字文隐的年轻秀才领进府。他是京都本地人士,世代躬耕,只从他父辈开始读书,到他才考取了秀才功名。和韩家名当户对。
兼他生的面方耳阔,唇红齿白,十分端正模样。言谈有物,举止磊落,品行高洁。韩轩十分钦佩,以为程玉莲也喜欢的。不曾想她隔着纱橱望了一眼,泪湿枕巾。
“玉莲妹子,我是粗人,不懂你们小女儿心思。你若有中意的人,直与我说,我替你做主。若没有,可以跟我说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我替你寻。”
“韩大哥,你要赶我走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十八,该配人了。”
“配人,配人?我在你眼里和丫鬟婢子一个样儿?”
“怎么会,你是我妹子,是我救命恩人的妹妹。”
“不要跟我提我大哥!”程玉莲崩溃咆哮:“要不是他救了你,你也不会收留我!我就是个无依无靠投奔你来的平民丫头,你想要将我配人就随便领个人来叫我相看,我成什么了我?”
“妹子你别哭,你暂时不想嫁人,我也不催你。我再替你慢慢留意留意,仔细找个靠得住的。你以后若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告诉我。你若抹不开脸,也可以跟你大嫂她们说。”
“我,我先走了。”
出了房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韩母拉住。
“老大,你要给你玉莲妹子配人?”
“娘,她大了,该嫁人了。”
“我不准,我要她留在家里陪我!”
“娘,你真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喜欢她要帮她筹谋,讨厌她也请看在她大哥的面上放过她。”
“说的什么话?”韩母大怒:“我真心爱她,想留她在家里不成?”
“不成。”
“你,气死我了!我都是为了谁呀!”
“好心办好